這種虛幻的神跡,簡直,像是一場盛大的海市蜃樓。
河洛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硬碰硬,她一定會贏,能趁瀟湘沒能取回東海小環的時候,重新鎮壓瀟湘。
要是瀟湘逃走,那名聲傳出去,舊水神畏懼新水神,面都不敢出來見,那瀟湘的名望,就會是個沉重打擊——一些原本中立的水族,知道舊主元氣大傷,為了自保,一定會站在河洛這一邊。
看來,她早就計劃好了。
新仇舊恨,瀟湘又是那個驕傲的性格,絕不甘心就這麼逃走。
那些屠神使者,遠遠看到了河洛的儀仗,一瞬間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來——他們是想著,坐山觀虎斗。
我不由也是一陣擔心,看向了瀟湘。
瀟湘往前了一步,白色的裙擺飄帶被神氣沖起,像是橫亙在夜空之中的一條銀河。
“她是為了水神信物來的,”瀟湘淡淡的說道:“你回去等我。”
不可能,我心里清楚——你這一出去,可未必能好端端回來。
不值得。
我立刻拉住了她:“聽我的,別見她,跟我走。”
名望什麼的,以后總能掙回來。
“沒那麼容易走,”煞神聲音一沉。
程星河也看見了:“壞事兒了……”
現在河洛的儀仗過來,阻隔住了東南兩方,西邊是絕壁,北面是我們唯一能離開的地方。
可北面現在,也出現了一股子煞氣。
大隊的屠神使者,那些整整齊齊的面具臉,把唯一的退路,也給堵上了。
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氣定神閑的站在了山前,像是坐等我們自投羅網。
煞神看清楚之后,喃喃說道:“他們已經拿到了屠神令了……”
罪名,是我放出了瀟湘這個未被赦免的“邪神”,罪應伏誅。
他們今天,是不想讓我們走了。
但是一個身影,已經到了我們面前。
夏明遠。
夏明遠這一陣子,因為夏家仙師被抓,所以只能跟屠神使者合作——屠神使者,看中了他跟我的交情。
他這麼一來,見到了瀟湘,雖然有心理準備,猛然也被震了一下,立刻見禮,低下了頭,生怕冒犯。
平時那些廢話,更是不敢說了。
“李北斗,”他低著頭,視線不敢抬起:“借一步說話。”
我大概能猜出是什麼意思來:“只要我答應,永遠不進真龍穴,屠神使者就給我讓路?”
這是趁火打劫。
夏明遠怔了怔,說道:“哪怕不是因為我跟他們的關系——李北斗,單單作為一個朋友給你的建議,這是最好的選擇。”
程星河忽然嘆了口氣:“卷毛,之前就覺得你挺日系,想不到,你現在真跟年代劇里傳話的翻譯官一模一樣,來勸降了。”
夏明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勉強抬起頭看著我,帶著點焦急:“為了水神,你得活下去,難道——你想讓水神再一次……”
我沒猶豫:“程狗,你們先走——他跟你們,沒那麼深仇大恨。”
夏明遠眼神一凝,也知道我的決定了,十分失望,但看向了白藿香他們:“李北斗說得對——你們,沒必要卷進去。”
程星河鳳凰毛一燎,散漫的說道:“那不行——七星還欠我不少債沒還呢,還不上,到了陰曹地府我都跟著他。”
啞巴蘭和蘇尋也一樣,比起名聲好聽,其實卻各掃門前雪的十二天階,我們幾個才是真正的榮辱與共,同氣連枝。
白藿香和金毛就更別提了,跟沒聽到一樣。
瀟湘掃了他們一眼,也露出了一分動容:“你身邊,也還是跟以前一樣……”
而水上的那個儀仗,已經越來越近,絲竹鼓樂的聲音,已經到了面前了。
我們看清楚了,那個巨大而奢華的神轎,神轎上繡著日月星辰,花鳥走獸,每一樣都光芒耀眼,活靈活現,遠比金絲銀線繡更加珍貴且繁復,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東西織就而成,幾乎包含一切生靈。
是啊,世間萬物,有水則生。
而以金絲銀轡,在前面拉神轎的,是昂首挺胸,十二條壯美極了的白色神物。
我心里一沉。
龍。
比瀟湘真正元身小很多,但是模樣極為相似的四爪白龍。
那些四爪白龍胸口,都有一種華麗的紋章,跟水神宮里依稀出現的,十分相似,類似個“丄”的形狀。
我記得,這是川流入海,海納百川的意思,水神專用的紋章。
這些白龍……不用想,也知道跟瀟湘必然有什麼關系,也許——是以前給瀟湘專用的,甚至,是跟瀟湘很親近的角色。
果然,瀟湘看見那十二條四爪白龍,眸子猛然一凍。
這是——對瀟湘的示威。
跟我想的一樣,瀟湘咬了咬牙:“賤畜,好大的膽子……”
金毛卻猛然支棱了起來,死死的盯著十二條白龍,嘴邊垂涎三尺。
所有的鼓樂,終于停了下來,一匹紅馬,離開儀仗,沖著我們過來了。
那匹紅馬,腳上有鱗片,有肉翅——踏水,如踏平地。
一個身穿紅袍的人騎乘在紅馬上,在水妃神那見過這種服色,是傳令的。
他駕著紅馬停在了我們面前,拉長聲音:“白瀟湘,水神娘娘敕令你獻上水神信物,對水神見禮!”
瀟湘的眼里,像是掠過了一團風雪。
“大膽,”那個傳令的有恃無恐:“孽畜白瀟湘,見到水神,還不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