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扛得住?
我輕輕幫她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把被子給她蓋上了。
現在還早,除了不睡覺的江采萍,所有人都睡的很香,我盯著大門,尋思了起來——現如今,那麼多人找我,我怎麼出去?
不過再一思忖,想起來了,就把耗子尾巴捏出來了。
“灰百倉!”
許久不見的灰百倉猛然從地上鉆了出來,對著四周圍一看:“好麼,水神爺爺,您這一陣子,原來是躲這里來了——外頭可亂了大套了!”
“我知道,你跟我說說,都怎麼亂的”
“先說附近的河川吧,那家伙,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天天跟開了鍋一樣!水神娘娘這一回來,好麼,河洛坐不住了,水里的自相殘殺,死了不少!而且,還有一些很怪的東西,聚集在了水神爺爺的貴宅附近,都想把水神爺爺給抓住,太他麼嚇人了……”
“你帶我去商店街一趟。”
“行啊……啊?”灰百倉一愣:“不是,您想不開,大可以上吊喝藥,何必伸脖讓人砍呢?”
屁話,我上吊喝藥干什麼?
我把來意一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要是幫不上,我找別人了。”
灰百倉一開始還有點猶疑,可一聽我這話不樂意了:“您說誰幫不上?可著縣城您打聽打聽,有我灰百倉趟不出來的路?得咧,您瞧好吧,跟我來——咱走陰路。”
所謂的陰路,就是夾溝小道兒,外面看不出來的。
帶上了水母皮,我就跟著灰百倉從陰路上走。江采萍放心不下,也跟來了。
別說,現在這一看,縣城暗流洶涌,隔三差五,路邊就有屠神使者。
附近的河川就更別提了,幾個人正在福壽河旁邊死命撈魚:“你說今年這魚也怪了——撈不完了!”
“撈不完沒什麼——可這淡水里,怎麼出來了七寶豚了?”
七寶豚是一種很鮮美的海魚,店里賣的很貴。
“今年年頭就不對——且撈且珍惜吧。”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啊。
很快,到了商店街——生我養我的地方,現如今,只能偷偷摸摸的來。
果然,整條街上——都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守衛,死死盯著門臉。
我好大的面子。
我還注意到了——奇怪,現在快八月十五,正是做買賣的旺季,商店街上的門臉,怎麼竟然關了個七七八八。
沒關門的,店主也換了人。
就連高亞聰的店,也沒開。
都干嘛去了?
剛要進門臉,一只手忽然就抓住了我。
我還以為是灰百倉,可一抬頭,灰百倉在前頭呢,心里頓時就是一震。
被發現了?
第1541章 手上鱉精
一個聲音跟耳語一樣響了起來:“腳底下。”
高老師。
我往下一看,心底大罵那幫孫子雞賊。
門簾的門檻前面,鋪著一層十分輕薄的香灰。
我要是一腳踏上去,哪怕身上披著水母皮,也得當場被人發現——腳印子會印上去。
大意了,我想謝謝高老師,不過轉念一想,微微一愣。
我穿著水母皮呢,高老師又是怎麼看出我來的。
高老師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只剩下唇語:“上我那。”
他手里攥著個大笤帚,身子遮住了我,一邊劃拉,一邊唱:“個是閬苑仙葩誒,一個是美玉無瑕啊呀呼嘿……”
表面是掃地的樣子,其實把我的腳印子全清理干凈了。
我進了高老師藥店之前,看見門前的窗簾還是拉著的,不知道老頭兒怎麼樣了。
這一陣子,秀女他們那些厭勝門的,一直在替我照顧老頭兒。
進了高老師的店堂,高老師慢慢悠悠一副很自然的樣子進來,關上了門,臉色立刻就變了,準確無誤的透過水母皮盯著我:“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回來?”
江采萍微微一笑,惡作劇似得說道:“臉變得這樣快,相公這位長輩,難不成,學過川劇?”
我把水母皮揭下來:“看老頭兒一眼——您能看穿水母皮?”
高老師往自己挽起袖子的胳膊上一歪下巴:“我一個賣野藥的,沒點眼力,靠什麼吃飯。”
高老師臂彎內側,有一個十字傷疤,像是劃開之后,縫合過。
沒人會沒事干劈自己胳膊玩兒——高老師皮下,埋了什麼東西。
不過他也沒有細提的意思,低聲說道:“胡鬧。你要上玄武局,是不是?”
不愧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點了點頭。
高老師沉默半晌:“不去行不行?”
其實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就沒抱著什麼希望——好像上菜市場還價,有棗沒棗,也得打一桿子。
我搖搖頭:“我不去,我朋友活不了。”
不,這只是我一開始的目的。
現如今,牽扯已經太大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了。
高老師一點沒意外,吐了口氣,緩緩說道:“兒大不由娘,誰也沒轍。”
他抬起頭,也像是徹底死了心:“那你去吧。老頭兒我給你照顧——再怎麼說,我能活的比他長,養老送終,不是問題。”
我鼻子忽然一酸。
以前,高老師還開玩笑,說我們是老中青三代光棍。
我要是死在外面,老頭兒有人養老送終,高老師自己呢?
我盯著他:“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回來。”
高老師摸了摸我腦袋,忽然有些失神:“都這麼大了——那一年你來,還跟個小貓似得,知不知道你生下來多少斤?五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