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師第一次跟我講,我小時候的事兒。
以前,他對這些,一直諱莫如深。
我頓時一愣,后知后覺:“您認識我媽?”
高老師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保溫杯往嘴里灌水,這才發現保溫杯早就空了,這才說道:“我見過——別提你媽的事兒了,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了。”
我抬起頭:“高老師,你……是不是也去過四相局?”
高老師手一顫,仿佛被烙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把手給撤下來了:“我不是……”
“你當初被抓進銀河大院,是不是,也是因為四相局?”
高老師呼吸一滯,接著就笑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你小子,他娘的知道的真不少——是啊,當年是有人請過我。”
高老師又往胳膊上一指。
我忽然就明白,他胳膊上的是什麼了。
鱉精。
就跟有些蚌殼有珍珠,有些靈物有內丹一樣,少數得道的龜類,身體里會有一種至寶,叫“鱉精”。
鱉精的模樣,像是一個能四處奔跑的小人兒。
這種小人,見光則死,要想利用,就要人血來養——唯一方法,就是劃開自己的皮肉,把鱉精跟種花一樣種在血肉里,縫合上。
身上有鱉精的人,能看到一切寶物,哪怕入地三尺,對有鱉精的人來說,也近在眼前,分毫不差。
他就是因為這個能耐,被撒金帖邀請的——四相局有什麼?大量珍貴的鎮物。
一方面,風水先生能靠著觀形,望氣來尋找,但是有的時候,到了眼前,也會因為“藏”等錯失,要是身上帶著鱉精的就不一樣了,通過寶氣,就能精準的找到目的地。
難怪!
“那您……”
“別再提了!”
高老師的手一抖,幾乎是一聲吼。
他臉部肌肉不受控制似得抖動了起來,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十分恐懼的回憶里。
我心里一震——哪怕,上次他回憶起了銀河大院,都沒露出過這種表情。
我第一次,見高老師用這種口氣說話。
但他飛快的捋了自己的臉一下,盡量讓表情自然點:你別多想,我為了那件事兒,吃了太大的苦頭——我們一行人,都栽了這輩子,最大的跟頭。
是啊,進四相局的,一個都沒能跑的了。
“四相局,不是普通人能粘的東西,”高老師嘆了口氣:“那里頭,有怪物。”
九龍抬棺里,那個東西。
“但凡進去的,全會得到報應,我年輕的時候也不信,可后來——我是不想你去步后塵。”
這句話,說的誠懇之極。
我心里一動。
我都知道,我當然知道,可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高老師嘆了口氣,也知道我是非去不可,索性答道:“該說的,我也都說了,我知道,攔不住你,既然攔不住你,我就給你個東西,但愿,能幫上你的忙。”
高老師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發黃的紙卷,一看就貼身放著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哪兒來的?”
“厭勝門門主那,跟真龍穴鑰匙,一起被四相會拿走的。”
我心里一震。
門主的東西?
原來,當初四相會從受傷的門主手里,搶到了開啟真龍穴的鑰匙,這個紙,是跟那東西擱在一起的。
但看上去,就是一張白紙,誰也不曉得這東西到底什麼來歷,由一個先生保管了,后來——那個先生尸首被找到了,從他身上拿下來的,輾轉到了高老師手里。
江采萍一聽跟厭勝門有關,也來了興趣,我們乍一看,也覺得那個黃紙一片空白,但幾乎同時,我們就看出來了:“帝流漿紙!”
什麼意思?仙藥帝流漿,就是要從月光里煉制,所以月光的別稱,就是帝流漿。
這是厭勝特有的,加密消息的東西——別處是看不出來,唯獨在月光下,能看到上面書寫的東西。
高老師吸了口氣:“這上頭,記載著跟玄武局有關的事情。”
第1542章 帝流漿紙
高老師把東西給我——眼神別提多悲壯了,就好像要親手給我一把槍,讓我自殺一樣。
他其實不愿意給,因為怕我送死,可他還是給了,是想讓我盡量少走一些彎路。
我點了點頭:“你放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里有悲憫,有無奈:“老頭兒以為攔得住——可惜,人到底不能跟命爭,現在也是一樣,不想你步后塵,可不得不看著你步后塵。”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數不清的命中注定。
“要是當年,我們早點知道那里頭出來的是……”
高老師還要說話,可外面忽然一陣腳步聲。
高老師立刻停了嘴,把我拉到了屏風后面,壓低了聲音:“隔墻有耳,我這也沒有那麼太平,你們得趕緊走。”
說著,回身從多寶閣下面,拿出了一個大包。
“這些東西你帶去,總有能用上的。”
為了以防萬一,他一早就給我打包好了?
這個時候,門口一個人影靠近,高老師就把我往后門推。
我摁住了鼻子下的一陣酸,轉身帶著江采萍要走,就在手碰到后門的一瞬間。
“北斗!”
高老師的聲音,有些惶急。
我回過頭,高老師扶著多寶閣,定定的看著我。
目光交接,他卻咧開嘴,露出了個十分局促的笑容:“沒什麼——我就是,想多看你一眼。”
我忽然意識到——高老師曾經挺拔的身材,已經開始變得佝僂。
絡腮胡子,也有了星星點點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