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高老師,也老了。
心里頓時就是一陣發酸。
“放心吧,”我沖著他笑:“我很快就回來。”
沒再回頭,我開了門。
是得快走——不能把高老師也連累了。
一出門,我忽然發現江采萍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
“也沒什麼。”江采萍微微一笑:“妾只是覺得,這位長輩——有些面善。”
面善?
我還想起來了——高老師,跟江采菱認識。
我忽然覺得,四周圍的人,好似一張網,都有著錯綜復雜的聯系。
而這張網都連著一個方向——四相局。
灰百倉等在了外頭,小心翼翼:“水神爺爺,咱還進去嗎?”
“你還有法子?”
灰百倉一咂舌:“陰路啊!”
說著,他一腳踢開一堆籮筐,后面露出個小洞,得意洋洋:“一早,就打出來了。”
好麼,不愧是縣城首席灰仙,這麼短的功夫,它還給我搞了一個后門。
從后門進去,鉆過了一道紅簾子,赫然就是我們家供桌。
我一怔。
窗簾是拉著,可老頭兒早就起來了,抱著小白腳,躺在了貴妃榻上,一下一下的擼貓。
轉臉看著我,緩緩說道:“養個小貓賽小虎,可惜不肯打地鼠。”
小白腳沒搭理他。
我知道,老頭兒又要裝癡呆了。
而這個時候,腳步聲已經密集到了門口了。
一從水母皮下出來,果然立刻被發現了。
我盯著老頭兒:“我這趟,一定回來。”
老頭兒一笑,忽然搖搖擺擺就站了起來,小白腳跳下,老頭兒搖著蒲扇邊走,嘴里還唱著:“我從來將相出寒門,咱王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走到了冰箱,從下層找出了一個東西。
粽子?
不——是個粽子形狀的護身符。
這是什麼玩意兒?
他二話沒說,套在了我脖子上:“快端午節啦,戴著這個,毒蟲不近……”
端午節過去快半年了。
而且,這個護身符我認識,確實是端午節戴的,內里都是雄黃艾葉,不過,七八歲小孩兒才戴呢。
反正,是個好意——上面寫著,吾家小兒,長命百歲。
江采萍把絲絡給我整理好了,我跟老頭兒告別:“我走了。”
老頭兒背對著我,假裝沒聽見。
可是我看清楚了,對面的柜子玻璃,倒映出了老頭兒鼻子紅了,他怕讓我聽見,忍著不肯吸。
人歲數大了,總愛多愁善感,真沒錯。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四處都是生離死別的感覺,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啊,這是最后一個局了。
很久之后回憶起那天,我才明白,他們為什麼露出那種表情。
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再也回不來了。
門口轟然一響,有人要撞進來——好像夏夜里,玻璃外面撲燈的蛾子。
“水神爺爺,咱們可得快點……”
灰百倉有點擔心了。
“老頭兒,你保重!我回來,買糕給你吃。”
那些人很快破門而入,可惜屋里空蕩蕩的,想必他們一定露出了十分迷惘的表情。
他們開門的時候,我們早就從后門出去了。
走過了十步三崗哨的路,我回頭又看了商店街一眼,問灰百倉:“人都上哪兒去了?”
“還不是因為那些盯梢要抓水神爺爺的!商店街煞氣這麼大,屬相小八字輕的,哪兒有扛得住的?還不大病小災不斷!客人就更別提了,雖然看不見,可到了這地方,那本能也得寒毛直豎,誰還愿意來逛街,生意也不好,好些人歇業了——倒是有個好事兒,古玩店老板,去看外孫女了,我把他們家黃花紫檀全啃了。”
不是,古玩店老板得罪你什麼了?
哦,想起來了,古玩店老板很久以前坑過我一次,灰百倉知道那事兒,早想給我報仇。
從商店街出來,我要跟灰百倉告別,可灰百倉擺了擺手:“不用!這次上玄武局,我跟著您去。”
“你?”
“托福、”灰百倉一樂,露出了兩排雪白的板牙:“孩子都大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灰百倉,也到了報恩的時候了——跟著水神爺爺,積攢功德,贖罪。”
是啊,灰百倉的功德有虧欠,是得補補。
行,我盡量把你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回到了龍氣地,就聞到了熱乎乎的香氣——鐵鍋燉大鵝?
好麼,龍氣地有個湖,附近有些野鵝,遇上程星河,倒了大霉,被一窩端了。
“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都得去找你了!”程星河扯著脖子喊:“趕緊搬凳子去!哎,鵝腦袋別跟我搶!”
其實,有人等你回家吃飯,就是一種幸福。
入了夜,我就把那張帝流漿紙給拿出來了。
果然,映著月光,那張紙張,出現了星星點點,熒光似得痕跡。
那像是一個——地圖?
地圖邊,還寫著一些字。
月光越亮,字跡也就越清楚。
一看清楚,我就皺起了眉頭。
第1543章 空中樓閣
字跡蒼勁,第一行是:“玄武局,入者不得出。”
跟之前聽說的一樣——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地圖清晰了起來,繪制人手藝很厲害,簡練的描繪出來,風水局一片渾圓,四爪一頭,確實很像是個巨大的玄武。
不過,我去過月亮山附近。
我記性還不錯,記得非常清楚,地圖標注的是地方,明明是一個很大的湖泊。
要是按著地圖,那位置,得是個湖心大島。
可那片湖,并沒有島嶼。
這個圖要是真的——除非,是跟傳說之中的空中花園一樣,是懸浮在半空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