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離開,才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神器被鮮血濺上,沉重污穢,洗不掉。
她有了罪孽,成了被放逐的迷神。
后來,她流離失所,去了很多地方,可沒有一個地方肯接納她。
所有人都畏懼她,要麼就驅逐她。
她有的時候看著山頭升起的太陽,也會懷念起在山里嬉戲的時光。
也許,她不該下來,可這是宿命。
就因為這個源于上古的強大力量,她被江仲離抓來,作為玄武局的其中一員。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只感覺到害怕。
人的力量竟然超過了她,她不再是神女了。
聽了這一切,那個穿著金色鎧甲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人并不全是那樣的——我這次來,就要改變這一切。”
怎麼改變?那是人的本性。
可她看著他,卻莫名有一種感覺——這個人說的,不是假話。
那個穿金鎧甲的,想靠近她,但是周圍的人全不讓。
按照身邊人的請求,轉身走了,臨走,他偷偷跟她眨眼。
盯著他挺拔背影離開的時候,她覺得那件青衣,十分溫暖。
這是第一個她還想再見一次的人。
果然,夜深人靜,他偷偷出來了。
他望著她,還是微笑:“你辛苦了,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可以放你走。”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真的打開了籠子的鎖鏈。
“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只是,你記住,千萬不要再傷人了。”
她一開始高興,可后來,伸出籠子的腳,卻不知道擱在哪里。
她已經無處可去。
“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我要做一件改變人間的大事。”他說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幫幫我?”
請她幫忙,讓四相局發揮效力。
“不會永遠讓你留在這里的,”他接著說:“我會回來,到時候,親自放你自由。”
他沒有發誓,也沒有做其他的承諾,可只要是他說出來的,就讓人無比信服。
他不用多做別的,誰都會信任他,他似乎天生就有這個能耐。
“這個四相局,是做什麼用的?”
“我要改變這一切,”那人緩緩說道:“我想讓三界蒼生,再不受苦。”
她不太明白,但似乎,這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人,讓人愿意幫。
她點了點頭。
那個人高興極了,這一瞬,那個人看著她說道:“你這樣好看,只是太蒼白了,要是有胭脂,就更好看啦!”
那個人看著她的樣子,跟其他人也不一樣,沒夾雜一絲私欲,澄澈又欣賞。
胭脂?她沒有用過,也不知道怎麼用。
那是個飄落桃花的季節。
那人指著那些紛飛的花瓣說,胭脂,就跟那些桃花的顏色一樣。
那很美。
“我下次給你帶來。”那人笑:“你要是不會用,我給你涂。”
她高興了起來:“你真的還會來找我?”
那人點頭,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你,怎麼稱呼?”
她沒有名字。
而那個人掃視了一眼她穿青衣的樣子,微微一笑:“那,你覺得青蛉這個名字怎麼樣?”
那個蟲子的翅膀也是這種青色,很美。
“跟你一樣。”
她的心猛然震顫了一下。
那一晚上兩人見面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知道。
第二天,她開始看著那些人修建一個極其龐大的風水局。
有一個眼尾有痣的人,幫她建造了一方天地。
這是那位穿金鎧甲的人要用的地方,請她好好看守,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她答應了。
那個眼尾有痣的人,卻像是有些不忍心:“你可能要在這里留很長時間——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她回頭看向了外面的桃花。
“我要那個,越多越好。”
那很美。
她住了下來,再也沒出去過。
她總覺得,也許,桃花開過了這一季,他就回來了。
可那個穿著鎧甲,笑起來像是新月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看著桃花落了很多次,終于,她要桃花常開不敗——這樣,那個人回來的時候,總能想起來當時說過的話。
因為時間太長,她終于開始寂寞,她想起了那些遠在山林之中,再也無法相見的姐妹。
也巧,她發現了一些女人流落到了附近。
那些女人,全都被男人拋棄了。
她把那些女人留下。
后來,逐漸有男人也進來了,每一次,她都很高興,可看清楚了,又會失望。
這些男人,都帶著自己的目的。
不過,住在屬于她的這塊地方里,那些姐妹會變成怪物——只有一種東西能阻止她們變成怪物。
男人。
而且,大多數男人是要求留下的。
她就把他們,做成了胭脂。
只有融為一體,才不會拋棄自己。
她們都管那些誤入進來的男人叫“客”。
是送胭脂的客。
她偶爾會詢問那些男人——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她愿意有樣學樣。
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長,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很多男人,則成了胭脂。
說完了,她盯著我的眼睛:“你一來,我就認出你,我高興的很——可是,你沒有認出我。”
我的心里倏然一痛。
果然,這里的事情,是因為那個景朝國君。
或者說——另一個我。
難怪,難怪。
叫誰心里,能舒服?
啞巴蘭忍不住嘆了口氣,看著我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現了同情,喃喃的說道:“桃花多了也好,也不好——少了,饑餓難耐,多了,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