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很冷。
程星河把我腦袋拉在了自己肩膀上,聲音難得的柔和起來:“想哭你就哭吧,沒什麼丟人的——這地方這麼黑,誰也看不見你。有些難受的事兒真要是扛不住,哭出來就好了,排毒。”
這話說的,極為誠懇。
“程狗,”我聽見自己低聲說道:“我這一輩子,是為了什麼活的?”
“廢話。你說呢?”
啪的一聲,程星河用力的拍了拍我肩膀:“越是沒人珍惜你,你才越要珍惜自己!”
這話,跟掠過夜空的閃電一樣,倏然亮了起來。
是啊,我是為我自己活下來的。
我得活著。
不管誰希望我死——我要為了我自己,和關心我的人活著。
還有很多賬沒算完呢!還有人,等我回家。
“這就對了,打起精神來!世上總有人不喜歡你,這是沒辦法的事兒,有辦法的只有一樣,你也別他媽的喜歡他們。”
沒錯。
只有你在乎的人,才能讓你傷心。
我卻想起了我媽之前說的一句話。
“你現在變回自己的臉了——因為你這張臉,讓我惡心。”
我也想起了禍國妖妃之前跟我說的那句話——你會遇到一個大劫難,解夢姑姑也跟我說,你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想不到,是在這里——我最不希望的地方出現。
身體還是沒法動,這地方不算太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人找上門,找到我們。
得趕緊恢復過來。
可這個方術,只要是肉眼凡胎,就掙脫不開——我的身體是我媽賦予的,現在,也是她親手拿來當了邪鬼子母的祭品。
程星河弄清楚了我媽說的事情之后,皺起了眉頭:“你媽說的,是真的嗎?會不會,是為了讓你成為待宰香豬,故意撒謊拖延你,編出來的故事?”
我搖搖頭:“有些是,有些不是。”
不能不承認,我媽應該是個極為聰明的人。
就從一開始找我,到后來見我,她的表情,眼神,都盡量真實,應該是竭盡全力想騙住我。
這種情況下,她為了避免紕漏,一定不會再講更多的假話,有更多的假話,就會有更多的漏洞,更容易暴露。
而且,騙過我其實不容易,她這次能得手,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身份,一方面,就是她對著我講話的時候,眼睛都是澄澈的——她找我的意圖雖然虛假,但故事不是假的。
當然,里面也未必全是真的——只有真話假話混在一起說,才最容易把人騙過去。
比如,真龍穴里發生的事情。
我爹到底是誰?
顯而易見,確實是個跟我長得很相似的人。
“你說她講的小四相會成員里,有個小井,”程星河問道:“那是不是你爹?”
“不像,她提起小井的時候,眼里沒什麼厭惡,”我答道:“不過,我猜出那個所謂的小井是誰了。”
“誰?”程星河聲音一緊:“你別告訴我,是井馭龍他們家的人。”
“不是,能拿出四相局密卷的復制圖的,只有夏季常,天師府,江家,還有修建局的厭勝門這幾個地方,”我答道:“那個“井”字,是兩個疊起來的二。”
程星河反應過來,一拍大腿:“是厭勝門的二當家?”
如果是二當家,那就對上了。
他拿到了地圖,跟小四相會的人結交,就為了得到更多關于四相局的線索,給厭勝門平反。
那個在樓止水照片里出現的半個身體,可能也是他?不,不對,那個人另有其人,厭勝門人手腕內,不是那個蒼耳的痕跡。
再加上后來……
程星河沒吭聲,但是我知道他的想法——有可能,是那個二當家看中了程家的二郎眼,想讓程狗他爹跟他一起做什麼事兒。
但是程狗他爹拒絕,他就要搶程狗,后來,才丟了命。所以,程狗他媽說,記住,仇人是預知夢家族。
這樣是說得通,但也只是猜測,當年的真相,沒有人或者證據去驗證。
程星河沉默半晌:“是啊,早晚會查清楚的。那咱們,搞清楚眼下幾個問題。”
一來,我爹到底是誰?
二來,這真龍轉世,是怎麼到了我身上的?
三來,真龍骨是什麼情況,值得她要來千方百計的殺我。
四來,她說,這真龍骨,應該是她兒子的。
程星河想了想:“你說,你媽那話什麼意思?你把本來屬于她兒子的真龍骨給拿走了……她兒子干什麼的,需要真龍骨?”
如果真龍骨跟真龍轉世有關系,其實真相昭然若揭。
我們倆都想到了,但是都沒吭聲,因為,我們倆都不希望,這個可能性是真的——因為那個可能性,簡直石破天驚。
程星河似乎也被那個念頭給震懾住了,緩緩站了起來:“光想也想不出什麼鬼——看看這地方,是個什麼地方。”
“你來的時候沒看?”
“你失憶了?剛才他媽的多看一眼,你爹就要在斬須刀下人頭落地了。白吃饅頭嫌面黑。”
說著他緩緩起來摸了摸:“只見到這有個門,直接闖進來了,不過還好,幸虧他們沒找到,咱們今天運氣不錯,實在不行在這貓一冬,過完年再回去。”
程星河進來的時候布下了蘇尋給做的“藏”,但畢竟是簡陋的半成品,跟蘇尋自己做的不一樣,有高手來了,說不定很快就破解了,躲一輩子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