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換,沒了二郎眼,就不用死了。
這對程家人來說,簡直是天大的誘惑。
柳橋程家當時也只剩下他一個了,這好歹也是祖宗遺愿,他還是答應下來了。
他跟二當家,約定了一個時間。
是一年之后的八月十五。
那是玄武局開穴的日子。
二當家跟他就此告別,繼續去查探該查探的事情。
“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老頭兒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到了日子,我去找程廉貞,他卻后悔了。”
我猜出來了。
是因為——他跟二當家分開的這段時間,跟齊老爺子的女兒,也就是程狗他媽齊百靈好上了。
他懇求二當家,他想看著孩子出生。
因為他也知道,這一去,也許就再回不來了。
可二當家自然不肯答應。
八月十五,一年只有一次,這次錯過就得等到明年——你能活到明年嗎?
活不到,這一切就都完了。
二當家是個狠人,說你不去也可以,你兒子不是也有二郎眼嗎?
這一句,一下就把程廉貞給鎮住了。
他先答應了下來,說是回家告別——其實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躲。
可他躲不了,二當家能做預知夢。
他能做的,也僅僅是讓妻子把孩子帶走——來了惹不起的對頭。
他還是被二當家抓到了玄武局。
二當家后來順利的找到了真龍穴的位置,顯然,當時也順利的點了穴。
我手腳更涼了:“就是說,程廉貞——就是您害死的?”
萬萬沒想到,老頭兒一愣:“誰說是我害死的了?”
又逼人,又搶人,不是你是誰?
老頭兒立馬說道:“我做的事,我自然會認——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小王八蛋來給我扣黑鍋了?”
那……
老頭兒被風油精逼出了兩個噴嚏,甕聲甕氣的說道:“是程廉貞自己命不好。”
他們,在點穴的時候,遇上了真正厲害的角色。
是守護四相局的東西。
那個時候,程廉貞剛認準了穴,卻忽然看向了一個位置,皺起了眉頭,說那個地方不對。
怎麼不對呢?跟著程廉貞的眼神看過去,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袍的人。
那個時候,是深更半夜,荒山野嶺,而那身紅袍,極為華貴,一絲塵埃也沒沾上。
這不是人。
月光打在了那個人的臉上——他們兩個同時毛骨悚然。
那個人,在笑。
他緩緩說道:“四相局,不是你們能碰的。”
接著,一抬手,平地里就是一陣厲風。
我頓時明白了:“屠神使者?”
老頭兒嘆了口氣:“看來,你早也遇上他們了。”
他們就跟一支隊伍一樣,實力不是均衡的,有兵卒,也有將領。
而他們遇上的,正是其中非常厲害的屠神使者。
屠神使者連神都能殺,更別說人了。
他們兩個,差點全死在那個屠神使者手底下。
但是最后一瞬,是程廉貞靠著自己的二郎眼,找到了一個縫隙——兩個人從中墜落了下去。
就在一下去的同時,那個紅袍人一抬手,整片山坡全部崩塌,他們幾乎是被活埋了。
可也因為如此,紅袍人或許是無法追下來,或許是認定了他們兩個必死無疑,倒是并沒有追下去——也巧,山澗下面有一棵茂樹,把他們倆兜住了。
二當家還好,可等清醒過來,發現程廉貞不行了。
他運氣不好,椎骨全斷了。
二當家立刻要背著他去找鬼醫,可當時他已經氣若游絲:“我不行了——我把穴點給你,在某處某位置……”
二當家也不是鐵石心腸,讓他留著口氣續命。
可程廉貞搖搖頭,說:“注定活不過二十五,就是活不過——最后,只求你一件事兒。”
二當家不可能不答應。
“把我兒子的二郎眼——用移花接木,給……我求你……讓他活……”
話沒說完,程廉貞掛在樹上,那雙澄澈如水的二郎眼,倒映著月光,永遠凝住了。
二當家跟他,不是沒感情。
可他哭都無法高聲——怕驚動了那個穿紅袍的。
那不是人有的本事。
他能做的,也只有背上了程廉貞的尸身,一點一點挪到了下面。
等他想方設法,找到出路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
最后那幾天,對等在了柳橋的齊百靈來說,也是個天降異象。
不吉利的天降異象。
八月十五,對他們一個不南不北的地方來說,絕不可能跟雪沾邊。
可偏偏就下了三天三夜的雪。
齊百靈一直等著程廉貞回來,凍的大病。
等二當家找回去——齊百靈已經死了。
而齊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兒之后,已經把程星河用風水陣給藏匿起來了。
就怕二當家再對唯一的外孫做什麼。
就此,程家算是跟預知夢家族,結下了深仇大恨。
齊老爺子也不是普通人,所以二當家哪怕有預知夢,也被干擾的沒能找到程星河的下落。
二當家沒辦法——一想,還有二十五年的時間,倒是不急于一時。
于是他就急著去尋找真龍穴了。
再后來,就更找不到程星河了。
直到程星河出現在了病房里。
他當時不是不吃驚。
可為什麼沒有遵守承諾,把程星河的二郎眼移花接木解決掉?
因為他有私心。
他重新把報紙蓋在了臉上。
我知道那個私心——他知道,我已經被四相局牽扯進去了,有二郎眼的人,能給我幫上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