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對盆景的表情,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走火入魔。
那個聲音很像禍國妖妃的似乎也被他那個神色給震懾住了,妖媚的聲音也有了幾分不自然:“我們家先生,可很快就要回來了,你藏不住了。”
斑禿轉過臉,剛要冷笑,可這一瞬,我一下就注意到了,南墻根上,閃過了一道青氣。
“啪”的一聲脆響,不知道哪個盆被摔碎了!
斑禿勃然大怒,對著那個位置就沖過去了:“八叔公,八叔公……”
斑禿對自己的打扮是毫不在意的,甚至有些亂七八糟,我們白天還看到他穿了兩只顏色各異的襪子,可這地方的盆栽整整齊齊,應該是按著花色種類大小擺出來的,他對自己不上心,可對盆栽極為熟稔,比一般人嬌小的腳精準的踩在空隙之中,連一枚葉片都沒碰到,直接沖到了盆栽被打碎的位置上。
我們聽見,排水溝的位置上,響起了一聲輕笑。
我和程星河都鬧明白了——剛才那個被打到了排水溝的東西,是故意聲東擊西,靠著自己做誘餌吸引了斑禿,卻讓同伴趁機在后面偷襲。
是為了盜取所謂的“復生木”?
之前斑禿才利用醬骨頭老板娘這麼做,報應這麼快就到了。
月光下,我看到排水溝的位置,貓著一個體型比貓略大的長毛的,眼睛狡黠的瞇起,反射了月光。
我有種直覺,那雙眼睛,很像是狐貍一族的眼睛。
程星河踢了我一下,意思是讓我不要走神,我看到斑禿沖過去,抱起了兩片碎瓷片。
可碎瓷片里只有露出一盆有空洞的土壤,原本生在里面的植物,已經不翼而飛。
斑禿的背影,渾身發顫。
他猛然回頭。
“唰”的一聲響,附近的葉片一起顫動了起來,斑禿有了殺氣。
“我只是不想跟你們打交道,我只想躲在這里……”他喃喃的說道:“我做錯了什麼?”
排水溝里的那個狡黠的東西已經翻身起來了,緩緩說道:“這是你的報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做那件事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
話音未落,一個極其強大的氣息奔著那個聲音妖媚的東西就過去了,那東西輕輕一笑,有些嘲諷的意味,翻身躲過,趁勢撲上了圍墻,響瓦嘩啦啦一陣脆響,那東西的身影翻過屋脊,逆著月光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話:“你活該!倒霉的事情,還在后面哩!順便告訴你……”
那東西一聲輕笑:“上你這里來的,可不光我們——還有你害怕的人。”
果然,那東西一早覺察出了我們的存在,拉了我們來頂雷!
這話一出口,斑禿的身影猛然凝滯住,轉臉對著院子掃視了過來。
一瞬間,那視線正跟我們對上。
我心頭一震,好在他沒透過水母皮看向我們,只是喃喃的說道:“都是賊——來的都是賊……要偷我的寶貝……”
這聲音,充滿了憎恨和怨念,讓人毛骨悚然。
可很快,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悲涼:“報應來了……”
果然,他干過什麼心虛的事兒?
而他而已不追那個狡黠的東西了,坐在了了盆栽之中的空隙里,盤起來腿,打坐。
月光打在了他頭頂上,我們看到,斑禿的位置上,出現了一抹極其耀眼的仙靈氣。
他想要元神出竅?
是了,一定是要追那個丟了的盆栽。
我還想細看呢,可這一瞬,不知道為什麼,耳鼓一震,那種久違的,嗜血的感覺又出現了。
現在的真龍骨,壓不住狐貍尾巴了。
想撕裂,想屠戮……
一雙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程狗。
他顯然也看出來了,一歪下巴,意思是趕緊走。
接著,他拽住了我胳膊,就從圍墻邊緣,盡量小聲的溜出去了。
到了墻根兒,我們倆把水母皮掀開,我把蓮花蕊灌進去,長長出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圍墻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得趕緊讓那個斑禿幫你長骨頭。”
是啊,不然,真不知道,我會干出什麼事兒來。
接著,他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你說那家伙干過什麼虧心事兒?”
“說不準,看他的樣子,報應馬上就到。”我答道:“到時候,咱們出來搞個人情,不怕他不幫忙。”
程星河一樂,表情跟剛才那個狐族一樣狡黠:“行,咱們回家等著去。”
我覺得出來了:“你是不是背著我干什麼事兒了?”
程星河咧嘴一笑:“秘密——一個小小催化劑。”
一邊走,他看見了路邊停車石球上掛著鐵鏈子,上去就跳起了皮筋:“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好麼,除了正事兒,他什麼都拿手。
不過,這貨雖然不靠譜,看他總有一種能耐,跟他在一起,不知不覺就被他那個無憂無慮的態度感染到,似乎世界上就沒什麼難事兒。
“你為什麼老能這麼開心?”
“能活著,還不開心?”他笑瞇瞇的說道:“先回去睡一覺,磨刀不誤砍柴工,讀完初中再打工。”
“你這些騷話都跟哪兒批發來的?”
他一邊沿著馬路牙子跳皮筋一邊回答道:“小時候發現的——有時候眼看著要挨打了,把打人的逗樂了,能少挨幾下。”
我心里猛然一震。
誰也不知道,他之前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