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著實不少,”有個人嘀咕了一句:“這幾天,還有個瘸子呢!”
我一下就愣住了——又是江瘸子?
“那瘸子在哪兒,走了沒有?”
我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
“沒走。”那個村民說道:“只見他進來,沒見他出去。”
那就太好了。也許,這次終于能有見面的緣分了。
第1791章 龍肉鈴鐺
“江瘸子在哪兒呢?”
這些本地人一愣,互相看了看:“具體在哪兒不知道,上誰家去了?”
“沒看見啊!”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姓江。”
那就找找。
“能不能給我們找個向導?”
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村民們互相看了看,忽然一個小孩兒挺身過來了:“你們是不是跟那些人有仇?”
是那個戴著臂章的小女孩兒。
她已經壓住了自己的嚎啕大哭,但聲音還是一抽一抽的,讓人很心疼。
我點了點頭。
“多大的仇?”
我也沒遮掩:“不共戴天的仇。”
小孩兒抬起臉,一只手把淚痕擦干,梗著脖子說道:“那我帶你們去。”
她想給她爹報仇。
我點了點頭。
她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模樣,一身繡著粗劣字母的牛仔衣,很像是別處捐來的。
可收拾的干干凈凈,線頭也是小心剪過的,一雙大眼睛,跟清泉一樣。
她瞬間高興了起來:“我叫阿四。”
我蹲下跟她握手:“我叫李北斗——你的名字,跟我朋友一樣。”
當初,給我守著太歲牙的阿四。
邊遠地區的很多孩子,尤其小姑娘,家里是懶得在取名字上費心的。
阿四點了點頭,轉身就領著我們往前走,倒是跟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老練:“先上飯館里看看。”
比起其他人濃重的口音,這孩子的普通話說得非常好。
以前,赤焰蟒取代了一個老頭子,在這里賣小吃,現在小吃攤沒有了,最近有脫貧政策,村子里面開始有了背包客和農家樂。
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許多煙火氣。
后面的飯館有賣臘肉的,有賣油香餅的,還有賣蘿卜絲炸糕的,四處香氣彌漫,程星河去跟攤販還價,拿了滿手的小吃。
上這里來的背包客大多是年輕人,并沒有江瘸子的身影。
咬了一口蘿卜絲餅,五香粉和山花椒獨特的氣息,又鮮又辣,我嗆出了滿眼的眼淚。
不過真好吃。
一塊帶著藥香的手帕遞到了我面前,白藿香的眼睛看著別處:“少吃點,上火。”
程星河把臉伸過來,同樣辣的眼睛都睜不開:“也給我醒醒鼻涕……”
手帕毫不留情的挪開,他撲了個空,蘇尋給他一張紙巾,他拿過來一看,皺起了眉頭——是山下小醫院擱在攤位上的宣傳紙巾,四個大字“不孕不育”。
小孩兒回頭看著我,露出了幾分狐疑:“你連鼻涕都不會自己擦——你打得過那些人嗎?”
我一笑,白藿香倒是說道:“不要緊,這個哥哥雖然不擅長擦鼻涕,可擅長打架。”
她一提起我,總是控制不住的得意。
小孩兒半信半疑:“那些人鬼的很——你小心點,可別死了。”
“謝謝關心。”
“也不是關心你,”小女孩兒倔強的把臉轉過去:“只是除了你,靠不上別人了。”
程星河往小女孩兒后腦勺上一推:“這小孩兒怎麼這麼不招人喜歡?”
“因為世上這麼多人,對我都不好,”小女孩兒低聲說道:“對我好的,就只有阿爸。”
我們都不吭聲了。
每個人心里,都有這麼一個無可替代的人。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放心。”
她躲開了:“你手上有油。”
程星河噗嗤一下差點沒把蘿卜糕給噴出來:“真是有生之年啊——還有看不上你的小姑娘。”
阿四在這個逐漸發展起來的城鎮走的如魚得水,我們這才知道,她經常出來向客人兜售本地特產貼補家用,嘴甜人靈巧,不少貼補家用。
白藿香皺起眉頭,顯然是心疼:“你媽呢?”
阿四面不改色:“跟人跑了——聽說別處的男人,比我阿爹強。”
嫌貧愛富拋夫棄女的,我們見的不少。
“都說她眼睛好看,可她是瞎的,”阿四帶著我們穿過幾條小巷子:“世上沒得男人,比我阿爸強——我阿爸會鑿井,會采石料,會蓋房子,哪一家的紅白喜事,都要請我阿爸去吃酒,春日里放風箏,我阿爸給我扎了好長的大蜈蚣,天上就屬我的飛得好,哪個都羨慕,我阿爸還會粉房子,會炸花椒魚……”
一提起了那個“阿爸”,她開始滔滔不絕,眼里全是得意,可一抬頭,看見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女兒夾在了脖子上,買桃木小馬,她的眼睛怔了一下,轉過頭,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話說的太多了,不說了。
這個地方的桃木小馬,專門是父親買給女兒保平安的。
馬上要入冬了,舊時代入冬天氣惡劣,很多孩子會夭折,這地方認為桃木小馬能馱著孩子躲災,類似我們的平安符。
今年怕是沒人給她買了。
她別過頭,接著說道:“那個小馬雕的不好,眼睛是死的,我阿爸雕的,睫毛都能看出的,神氣活現……”
這一招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也是老練。
我轉臉,不經意就看到,這地方的店鋪房檐下,都掛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怪模怪樣的,像是一塊臘肉下頭掛著一個風鈴,就把話題給岔開了:“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