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街坊鄰居們說的一樣,三個兒女搶著孝敬老人。
程星河一邊剔牙一邊說道:“我倒是想起來了龍氣地那事兒,鮮明對比啊。”
是被兒媳婦塞進狗窩后化龍的老人。
但是老人不言不語,眼神是木的,這神態——老年癡呆?
弟弟妹妹輸給了大哥,無奈的直起了身子,這才想起來跟老頭兒介紹:“爸,這是上咱們家來的大師,調好了風水,說不定您也好了。”
老頭兒還是毫無反應。
老大讓他們倆別吵,自己把老頭兒給背起來,奔著屋里進去了。
老頭兒一條胳膊從老大肩膀上垂下來,我看見他鷹爪似得手心里,攥著的東西有一抹金光。
那抹金氣——有點眼熟,是仙靈氣。
“等會兒。”我攔住了老大:“容我看看大爺手里的東西。”
老大一愣,但想起答應要配合,就把老頭兒的手拉下來:“爸,您給人看看。”
老頭兒卻攥緊了,就是不松手。
白藿香也過來了,在老頭兒的手肘內側一抹,老頭兒跟膝跳反射一樣,在沒有痛苦的情況下,不受控制就打開了自己的手。
手里金光流瀉,是一個金色的圓球,上面鏤刻著精致的紋路。
那是個金鈴鐺。
看清楚了,我猛然一愣,這紋路我見過——瀟湘拿到了水神信物之后,河洛過來找瀟湘,瀟湘的器具上,就有這個紋樣。
是水神宮的象征!
這地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立馬問道:“大爺,這東西是你從哪兒弄來的?”
大爺卻沒聽我說話,死死攥住了那個金鈴鐺,喃喃的說道:“我的——我的……”
“我不跟您搶,您只要告訴我……”
老大爺身體一縮,跟個小孩兒似得,顯然,跟怕我跟他搶一樣,幾乎要從老大背上逃下去,干癟的嘴里只重復著:“我的,我的……”
一副十分畏懼的樣子。
老大連忙把老頭兒往上一撐:“先生,你看也看見了,我爸這個樣子……”
我連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冒犯了。”
老大如蒙大赦,背著老頭兒就趕緊上去了,生怕我追上來似得。
蘇尋眼尖:“那是景朝前后的工藝——有纏鏤絲。”
是啊,那種工藝,不光能把圖案做的活靈活現,能把金器鏤刻的精致明亮,經久不褪色,現在已經失傳了,只在景朝前后出現過。
蘇尋這一陣子,也學會了不少。
“你有沒有發現另一件事兒?”程星河掃了我一眼,用手在耳朵邊做出了個搖晃的手勢。
沒錯,那個金鈴鐺,固然是個鈴鐺,卻是啞巴的,不會響。
說起來,這地方,離著楊水坪不遠,難不成,是以前水神祠的東西?
一回頭,老二和老三都正瞅著我們呢——女的是老二,男的是老三。
“怎麼,”老二來了精神:“我爸爸那個鈴鐺,有什麼說道?”
我立馬問道:“那東西,是老爺子從哪兒弄來的?”
“這我也不知道啊,”老三回憶了起來:“自從我記事兒起,他手里就一直攥著那個鈴鐺,就沒松開過,對吧二姐。”
老二點了點頭:“從小我爸爸就攥著那個東西,刷牙洗臉都舍不得松開,這不知道的還打聽過他那手是不是假肢呢!可我們小時候問,他從來不肯說。”
這金鈴鐺對老爺子來說,一定很重要。
“他癡呆多久了?”
“就這一兩年的事兒,也是從刷了紅房子開始的。”二姐嗔怪的看了三弟一眼。
三弟自覺心虛,連忙說道:“人吃五谷雜糧,哪兒有沒生老病死的,都是自然規律。”
我一尋思,就問道:“你們總說自己家是個風水寶地,拆遷也不肯走,是從什麼時候傳下來的?”
一聽這個,姐弟倆就都精神了起來,看著跟在我們身邊的和上,把腰板挺直了。
“這得從前些年說起來。”
原來,這家人能住上這里,也是因為祖上積德——祖上是做木匠的,上街見到了有少年賣身葬父,動了惻隱之心,把自己做了賣的棺材給了那個少年,卻沒讓少年給自己當奴仆,讓少年自奔前程,少年沒道謝,跪下磕了三個頭就走了,當時祖先也沒多想,誰知道少年有機緣,成了風水先生,后來少年學成歸來,給他找了這塊地來報答。
說麒麟不破身,富貴永留存,居家常興旺,孝子有賢孫,這一住進來果不其然,萬丈高樓平地起,從普通老百姓翻身就成了土豪。
不過有幾年鬧動亂,被抄家,家里人差點完了,老爺子當年也是少年人,好險沒整死,也硬是挺過來了,后來蓋了這處宅子,都覺得這是個福地,所以哪怕給補償,也扛著當釘子戶,誰知道現在出了這種問題。
說著二姐盯著宅子:“我們老爹,這一輩子過的也辛苦,清醒的時候,唯獨就這麼一句要求,說這個宅子,無論如何不能拆,我們這當兒女的,這麼點心愿也不能幫老爺子達到,那哪天下了地,也沒臉見祖宗。”
三弟也連連點頭:“我姐說得對!”
和上忍不住也嘆了口氣:“別說,這釘子戶當的有道理——叫誰都得舍不得走,之前鬧半天是我誤會你們了,跟你們道個歉。”
和上以為他們是坐地起價,敲詐勒索。
那倆姐弟連忙擺手,說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小和總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