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游女一副孤寡相,估計這里的小游女,都是她自己制造出來的,這麼多年繁殖了這麼多,必定是不忍心讓任何一個喪命的。
家族,會給人很大的力量,可有時候,也是致命的弱點。
果然,大游女見了我的那個眼神,渾身顫抖了起來,這才咬牙切齒的說道:“怪事,倒是有一件。”
“怎麼說?”
“龍棺是響的。”
一聽這話,我的心倏然就緊了一下。
它算是這里的老居民,建造之中就被送過來了,后來工程一直在進行,可突然有一天,聽到外面亂糟糟的,像是出現了什麼變故。
這之后,這里的人就變少,接著就消失了,像是還沒完完全竣工。
再有一天,龍棺就被帶進來了。
儀仗極其輝煌,可就在過這個九孔陰陽橋的時候,它聽到,頭頂上,被許多人肩負著的巨大龍棺,傳來了極其古怪的聲音。
像是棺材里,有某種活物。
可那些扛著棺材的,跟被趕尸人驅趕的僵尸一樣,沒有一個對這詭異的響聲產生反應,只面無表情的往里走——它覺出來,這些人,似乎在害怕什麼。
之前聽大磊說,棺材落穴下葬的時候,里面就出現過動靜,他就認為,國君變成了怪物。
抬著龍棺從這里經過的時候,分明還沒到下葬那一步,龍棺就有了響動……
“臥槽,”程星河抬起頭同情的看著我:“你當初,是被活埋的?”
這件事情的時間線是這樣的——最開始,是玄英將君反叛,給了國君一記偷襲冷劍,接著國君被江仲離和其他擁護他的人帶走,下落不明。
難不成,當初國君中了那一劍,本來沒死,可卻被強行關進了棺材?
也是江仲離從中導演的?
“那江仲離呢?”我盯著大游女:“江仲離后來怎麼樣了?”
大游女眨了眨快干涸的眼睛:“那我怎麼知道——那個送葬的隊伍,沒人再出來過。”
江仲離,也沒離開?
啞巴蘭一拍大腿:“破案了——那老東西說不定現在也在里頭呢,什麼黃門監,估計就是他派來攔路的!”
如果真是他,那就解釋的通了,他絕不愿意我來找他算賬。
可總還有很多地方,不大對勁兒。
我盯著大游女:“那這段時間,還有什麼其他人在這里出入過嗎?”
大游女冷笑了一聲:“沒人有這個本事從這里過。”
也對,景朝國君被封,幕后黑手巴不得要把這地方給釘住,讓他永不超生呢。
也許,只有我,能不知不覺,進到了石像生這里來——跟當初破開青龍局找到了瀟湘一樣。
這個時候,所有的小游女都看向了大游女,滿臉擔心,我也覺出來了,大游女身上的干裂,越來越多,呼吸也逐漸衰竭,一口氣眼瞅著就上不來了。
我抬手又給了她一些水,大游女那口氣這才勉強緩過來。
“你是被河洛送過來的,河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
“這還用問?”大游女眼里有了幾分憧憬:“是天底下最好的神!對我們,有大恩!比兇殘暴虐的白瀟湘,可強的太多啦!”
原來,以前瀟湘掌管東海的時候,對待游女這一類的東西,極為狠厲,曾經因為她們驚擾了來朝拜的人群,把她們放逐到了不毛之地。
游女是怨氣化生,以生人氣為食,自然不樂意到那種地方去——她們吃什麼?
可瀟湘不管這個。
游女對瀟湘的怨恨日益積累,可無計可施,就在這個時候,河洛出現了——許諾給她們一個新家。
游女高興的同時也惶恐:“可是水神那邊……”
“不要擔心,”河洛微微一笑:“眾生平等。”
“要不是新水神,我們早就滅絕了。”游女憤憤不平的說道:“白瀟湘嘛,早就該死。”
啞巴蘭一聽,看向了我:“哥,難不成,河洛才是好人?”
程星河推了啞巴蘭腦袋一下。
我則接著說道:“那河洛和景朝國君的關系,又怎麼樣?”
“景朝國君能把白瀟湘誅滅,扶持新水神,那也是景朝國君慧眼識人,”游女接著說道:“他們兩位,那才是天生一對——這個真龍穴,就是國君為了跟新水神雙宿雙飛才修建的。”
記憶之中那個棋局……
真龍骨猛然劇痛了起來。
“等四相局修好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誘惑人心的聲音說道:“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
“是個沒去過的地方?”
“也不算,對你來說,是舊地重游。”
她要帶我去哪兒?
“嘶……”
大游女的皮膚裂紋越來越大,我回過神來,就看見大游女已經快不行了。
松開踏在了她身上的腳,大游女勉強睜開了眼睛。
我一腳把她給踹下了九孔陰陽橋。
墜下水面的時候,那雙茶碟一樣的眼睛,滿是難以置信。
“不想一起死,就老實點。”
程星河一愣:“你放虎歸山?”
“不算,”我答道:“真要是有誰來,讓她攔著。”
其余那些小游女一見我放了大游女,高興的不得了,啪嗒啪嗒就下了水。
橋上是平安了,那些游女在水底下簇擁著,像是在送我們。
安大全的灰白驢踢踢踏踏的越過了我們,往對岸走了過去:“這些東西,弄死容易。”
“活了那麼久,盡忠職守,就留一條生路。”
我看向了岸邊,敲了敲圍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