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屏住了呼吸,麒麟玄武令的一側花紋,竟然跟玄黃令是相接的,白藿香擱在一起,云霞星辰,竟然跟拼圖一樣,能相配鑲嵌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
這是怎麼回事?
“還缺,”白藿香立刻說道:“你看。”
果然,玄黃令左側能鑲嵌上麒麟玄武令,可這麼看來,右側的云霞星辰紋還是斷的,這就說明,要湊上一個整體,還差一塊令牌!
程星河也愣住了:“臥槽,這——真要是拼成了,是個什麼東西?”
主宰水域的麒麟玄武令,主宰人間的玄黃令,我吸了口氣,抬起頭:“配跟著兩個東西在一起的,只能叫天地令了。”
天地令——天地令……
腦子里倏然有了一個印象,那東西似乎是金燦燦,帶著光的,我見過。
我肯定見過!
可那個東西,絕對不是凡人能觸碰的。
“那無論如何也得找著的!”程星河激動了起來:“配套才值錢不是!”
真配在一起的話,不止是值錢了——匯聚三界最有權勢的東西,那會,可怕。
說起來,我們一進真龍穴,陰陽鱔代表的是地,大游女代表的是水,這些人俑代表的是人——是巧合,還是也暗含著什麼意思?
一邊的安大全瞇起眼睛看向了我手里這倆樣拼在一起的東西,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多心,我總覺得,他看上去十分憂慮。
但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立刻歪過了臉,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總而言之,有了這玩意兒,咱們就能在真龍穴里橫著走了。”程星河高興了起來:“還得謝謝那個斷子絕孫的,給咱巴巴送來了,哎,那個黃門監呢?論功行賞哇!”
他沒心沒肺的轉過臉,看向了那些人俑,對著最前頭一個要放弩箭的,就是一巴掌:“射射射,你他娘射手座的?”
那個要射弩箭的一動不動,不悲不喜。
啞巴蘭仔細一看,就皺起了眉頭:“哥,這些,都,都是……”
沒錯,以前,都是活人。
作用跟兵馬俑一樣,生前給國君效忠,死了給國君陪葬。生生世世,都把自己奉獻給國君。
這種人俑,需要屬相龍虎的精銳,內定水銀,外敷丹朱,保持生前的樣貌。
他們被制造出來,就只有一個功能,服從。
可這些人,又是誰的父親,誰的兒子,誰的郎君?
他們面無表情,失去了一切。
誠然,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平等,他們的一切都是屬于“主人”的,可他們也都是命。
我欠給這地方鞠躬盡瘁的所有人,一個自由。
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把真龍穴的事情搞清楚。
你們,且多等我一等。
我抬起頭,看向了這些人身后。
“過來!”
這一聲令下,一個身影弓腰垂臂,恭恭敬敬的趨步趕過來,顯然受過嚴格的禮儀訓練。
啞巴蘭又放了個天花,說倒要看看這個假傳圣旨的狗腿子什麼模樣。
天花亮起,這個黃門監跟那些人俑一樣,都被水銀丹朱處理過,不過還能看出來,他四十上下,清癯的棗核臉,皮膚很白,五官依稀殘留著清秀。
“你說,”程星河盯著他:“那個讓你假傳圣旨來對付我們的,到底是誰?”
這個黃門監抬起頭,誠惶誠恐的看著我:“老奴不敢假傳圣旨!這……這……”
這個聲音說實話怪里怪氣,并不好聽。
可說也奇怪,卻硬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十分懷念的感覺。
對了,很久之前,就是這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嘮嘮叨叨,沒完沒了。
“辛洪福。”
我忽然說出了他的名字:“你不認得我了。”
黃門監抬起頭看著我,如遭雷擊,人木了。
我接著說道:“我還記得,你欠我八十一碗羹羊湯。”
下一秒,他猛然跪在了地上,聲音就顫了起來:“國君——老奴有眼無珠!”
真龍骨里的記憶再一次出現了。
“國君,您可不能多吃了——這一碗,算是老奴欠您的。”
他急匆匆的把碗收走。
我意興闌珊。
那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可照著規矩——再喜歡的東西,不許夾走第三筷子,防著被誰掛了眼,下一次,擱進什麼東西。
“辛洪福,做了國君,為什麼還是不自由?”
我應該,已經富有四海,卻連多吃一碗羹羊湯的權力都沒有。
“這,老奴沒念過多少書,也不懂……不過嘛,”他微笑起來:“老奴覺著呀,不光四海是您的,您也是四海的,百姓為您活著,您也為百姓活著不是?”
是他教給我,擁有的越多,責任也就越大。
他是西川人,最喜歡吃泡菜,阿四初來乍到,吃不下本地的東西,是我偷了他一壇泡菜給阿四。
被發現了之后,他嘮叨了好幾天,他到最后還哭了:“國君可不敢再這樣戲弄老奴!萬一,萬一——有人知道,在老奴壇子里下點東西……”
“你怕被毒死?”
“老奴不怕死,唯一怕的,是國君因為老奴做的東西出事兒……老奴萬死莫贖!”
自此之后,他把所有的泡菜壇全扔了,到死,再也沒吃過一口泡菜。
我心里一陣惻然,但盡量把聲音放平和:“你生前管著我吃喝自由,現在又管我進出了。”
“老奴不敢……”他吸了口氣,顫顫巍巍的說:“可,老奴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怎麼有兩個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