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一起,頭頂上嘩啦啦就開始往下墜雨點子,我們躲進了門廳里,回頭越過海景落地窗,我們看到,剛才還平靜如鏡的海面上,瞬間就起了波濤。
秒針,正指在了六點三十分上!
我吸了口涼氣——這世上,還真有活龍王爺?
江采菱就更別提了,跑到了落地窗前面就往外看,大雨被風卷著,瓢潑而至,玻璃跟讓水槍滋了一樣,一片模糊。
樓上一陣咳嗽聲,是水文先生慢吞吞的走過去了。
要是能得到這樣的向導——這一趟路,十拿九穩。
我剛要轉身,程星河已經擋在我后頭了。
“好狗不擋道。”
“你大爺不擋道,”程星河叼著辣條,跟小馬哥叼厭卷似得,瞇著眼睛往樓上使了個眼色:“我知道,你想請老龍王爺,你爹還不知道你?早去問了,可老頭子說,他是水文先生,只管看天,這輩子不下水。”
“為什麼?”
“說是以前有先生給他卜算過——看天保平安,下水離人間。”
“這麼嚴重?”
剛才沒來得及自己看看他的氣色。
“剛才老頭子說,明天咱們要想去,可以,看見水域,死了心,就趕緊回來,下午七點半,還起水,這一次起水,起的是大的,耽擱了時辰,誰也回不來。”
我點了點頭:“就按著水文先生說的做。”
程星河點了點頭,一張嘴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
這麼婆婆媽媽的,可不大像是平常的他。
第2086章 船尾之花
我問他是不是憋著屁,要放一邊放去,他皺著眉頭,說也沒什麼,可能是他想多了,說出來怕我笑話他,接著就讓我趕緊準備好了去吃飯,他又餓了。
今年大胃王比賽沒你我不看。
這客店還真跟鬼市一樣,白天人丁稀少,到了晚上,團團聚在了一起,都在問候彼此,誰得了新物件,誰看見新地方?我跟著也看了看。
有金燭臺,銀絲秤砣,確實不像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只是,一看見那些東西,真龍骨總還是隱隱作痛——就好像,真龍骨都阻攔我,不要去觸碰某個真相。
可真要是不去觸碰,我這一趟,是為什麼來?
白藿香盯著那些東西,也出神。
江采菱抱著胳膊:“你是不是覺得挺好看?”
白藿香沒抬頭:“嗯。”
“你知不知道,這是干什麼用的?”
白藿香搖搖頭。
“金燭臺,是照新娘子的,你看見底座上,是不是有鳳凰?銀秤砣,是擱在床底下的,秤砣能留東西——是要新婚夫婦留下子嗣,這些東西——都是大婚的時候用的。”江采菱一笑:“你要是喜歡——是不是恨嫁呢?”
白藿香臉騰一下紅了,立馬瞪著眼睛:“你懂得一清二楚,肯定是你恨嫁。”
程星河正吃瓜子,十分不耐煩:“江采菱,你怎麼走到哪兒跟人吵到哪兒?看你這人緣。”
江采菱本來是半開玩笑,可一聽這話,也不知道為什麼,臉色就不好看了。
我立馬踢了程星河一腳:“六指撓癢——多你這一道子?”
程星河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我怎麼啦?”
我一回頭,江采菱已經不見了。
江采萍也沒了蹤影。
“早跟你說,女人心海底針,你又不是磁鐵,別去撈了。”
撈你大爺。
白藿香表情也有點不自然,啞巴蘭不明就里:“藿香姐,你要是喜歡,等到了水神島,我給你撈——我力氣大,保管比他們撈的都好。”
白藿香笑了,習慣性揉了揉啞巴蘭的長發:“還是你對我最好——不過,算了吧,人家大婚的東西,我不要。”
“我不要”這三個字,她咬的很重。
跟瀟湘站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吧?
那麼浩大的盛典,可現在,一絲也記不起來了。
客店人多房間少,晚上我跟程狗一個床上睡覺,程狗吃多了,鼾聲如雷,踹了兩腳翻個個,他還打。
我讓他吵的去找衛生紙,想把耳朵塞上,可這麼一動,就聽見外面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沒人能看見咱們吧?”
“都睡了,開始吧!”
我還真來了興趣,第一反應跟《龍門客棧》里看的一樣,這莫非是個黑店?
但再一尋思,我又想起來了,這地方的地勢,分明是個金雞獨立,顯然就開店一個飯碗,不可能還有其他營生。
那還有什麼事兒,偷偷摸摸搞這麼神秘?
我反正一時也睡不著覺,就把耳朵貼在了墻根上。
觀云聽雷法也聽出來了,來的人是兩個人,一個個頭高,步子輕捷,一個個頭矮,步伐沉重,偷偷摸摸的,搬來了什麼東西,像是個盆。
還有嘩啦嘩啦的聲音,紙聲,質地輕薄粗糙,我這個喪葬店打工人是再清楚不過了,祭祀用的黃紙。
接著,還有打火機“嚓”的聲音。
這是——燒紙?
燒紙背著人,啊,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是“送殃”。
所謂的“送殃”,比如中邪,走背字之類,就會這麼做,朱砂黃紙寫明原因,投入火盆,等于把遇上的厄運燒掉,這個過程,一不能讓人看見,二不能回頭,不然,人的厄運非但送不走,還得跟人回去,變本加厲。
難不成,是趙老教授那幾個徒弟?還挺有孝心的。
“天堂堂,地皇皇,水神娘娘送禍殃,大禍燒斷小禍了,莫讓那物近我港。”
這是本地話,不是趙老教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