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是凌晨三點,還可以睡一下,只是,沒法再做預知夢了——上次預知夢里,瀟湘用斬須刀對著我削下來那一幕,還沒發生。
捏住了那個從真龍穴取出來的啞巴鈴。
天河主,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在神君那個位置上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察出來嗎?
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還是做了個夢。
在很高的地方,星河璀璨。
有個人,在我叫我的名字——不,神君的名字。
我抬起頭,看見了那個穿著寬袍大袖的身影。
天河之中,那個身影身姿俊逸,只有見到了那種身影,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神靈。
他離我不近,我看不清他的面貌,卻偏偏能看清他腰上那個鈴。
遠遠的,他在跟我說什麼。
可我依然還是聽不清。
他招手叫我過去,我過去之后,他讓我看天河。
天河晶瑩璀璨,里面全是星光。
而星光之中,緩緩浮上來了一個東西。
濃重的神氣。
那是一個極其精美的器具,鏤刻的,都是人間看不到的圖案。
極美。
上面描繪的——是九州大地?
我分明第一次看見,可我就是認識——那是九州鼎!
而九州鼎里,裝著許多東西。
銀色的,微微在動,千絲萬縷,像是,一個繭,卻又是流動的,如同液體。
這是什麼?
他依然在跟我說話,可就是聽不清楚。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七星!”
我睜開了眼睛。
一只手在擦我額頭上的汗——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汗淋漓。
聞到了一陣冷冷的,不和人間煙火的香氣。
瀟湘。
而程星河的腦袋,正從門口伸過來:“你可算醒了,就差給你來個人工呼吸了。”
一抬頭,午夜時分,海天一色,極為壯闊。
漫天都是星星,跟夢境之中,一模一樣。
很美。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終于聽清楚了三個字:“合起來。”
是什麼東西,要合起來?
不是預知夢——這不是未來,是過去。
那個人,自然是天河主。
他好像,想取得一件什麼東西?
敕神印?
“七星,再不起來,黃花菜都涼了,你看!”
我站起來,跟著他上了甲板,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我也屏住了呼吸。
只見那個方向,有一道接通天地的光柱。
光柱把海面映照的波光粼粼,在海面上形成了一條投影,如同一道海上的金橋。
一些人影提著燈籠,在金橋上魚貫而過,光點飄散,上下交映。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如此壯美的畫面。
丑時的那個神陣,開了門。
小龍女興奮極了:“有日子,沒上天柱附近去了。”
小龍女去過朱雀天柱。
我們幾個下了船,瀟湘隨在了我身邊,一起到了跟葵花島連接的金橋上。
看上去,就是一道光影,但走上去,能覺出海面起伏,卻不會跌落下去。
確實是個神跡。
小龍女見我和瀟湘在一起,還想往這里擠呢,忽然對面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商店街平安神!”
是考神。
考神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提著燈籠過來了:“商店街平安神,咱們又見面了!”
說著,他看向了我身邊,愣了一下。
瀟湘已經把身上的神氣都遮蓋住了,小龍女的神氣則十分張揚,四周的野神,全被小龍女的神氣給震撼住了。
“這位是……”
“是我朋友。”我暗地里拉了小龍女一下,讓她收斂一下。
這次是要蒙混過關,這麼扎眼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小龍女察覺出來,有些不甘愿,不過她聽我的,那神氣也就壓下去了。
考神覺出來,搖頭嘆息:“這位尊神的神氣雖然煊赫,卻極不穩定,也是可憐。”
小龍女很不爽,但看到了我的眼神,只好歪著頭嘟著嘴不說話了。
“走,咱們一起進去!”
考神在前頭提著燈籠引路,盯著面前那浩浩蕩蕩的光點,人流緩慢,腳步也慢,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這麼多的野神,能回來幾個。”
很多野神的神氣的,都跟快燃燼的蠟燭一樣,這一次,也許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了。
他們在信仰之中誕生,又在信仰之中終結,每一個神靈,都凝結著一個期待,也受困于一個遺忘。
“其實,這麼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小龍女忍不住說道:“已經沒了信仰,不如聽天由命。”
“大家舍不得走,倒不是為了別的,”考神愣了愣,說道:“大多數,是還欠著什麼。”
比如說——答應了誰的愿望,吃了誰的香火,不想消亡,是想攢夠了力量償還。
“那你呢?”小龍女來了興趣:“你為了什麼,非要繼續做神靈?”
“我答應過一個小姑娘,”考神一笑,低下了頭:“保佑她考上大學——那一陣,她天天給我送旺仔牛奶。”
“小姑娘呢?”
“壓力太大,跳了樓,到現在還沒醒,”考神努力讓表情明朗點:“我想等她醒。”
這是個悲傷的話題。
正說著呢,程星河忽然“哎呦”了一聲。
一低頭,就看見他腳被個螃蟹給夾住了。
仔細一看,不光是他腳背上,金橋四周圍,一直延伸到了蜜陀島上,密密麻麻,竟然都是螃蟹。
程星河一拍大腿:“三花大青蟹!娘的,早知道帶個簍子來——你知道這個多少錢一斤不,這麼多!發了財了……”
說著,把腳上那個拿下來:“可惜沒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