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去,不由又是一愣。
東方未晞,三個身影,已經站在了大殿下的石頭臺階上,好整以暇,顯然正在等我。
三清老人。
程星河低聲說道:“媽耶——神了!”
他就知道,我們會去找他,所以,提前自己來了!
枯大先生插著手,一副不大耐煩的樣子,像是被強拉來的,榮老人抬起頭,看見我就是一笑,可剛想說話,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卜老人瞇著眼睛,對我招手:“卜出來了,你來,我說給你聽。”
我連忙說道:“您自己也要珍重,不要為了我,扛住天罰。”
“用你囑咐?”
枯大先生橫豎依然看我不大順眼,截斷了我的話:“真給我師兄著想,不如一句別問,得了便宜還賣乖。”
程星河一下不愛聽了:“枯老頭子,你這麼愛管事兒,怎麼不去管好了你那幾個寶貝徒弟?”
這是枯大先生逆鱗,一聽這話,枯大先生兩道桀驁的眉毛就揚了起來,一身煞氣一迸,程狗梗著脖子,也不怕,反而還在擼袖子——怪了,這貨現在不怕死了?
不對,他是覺得這地方是我的大本營,狐假虎威,看出來枯大先生不敢對我怎麼樣。
果然,榮大先生一邊咳嗽,一邊就把枯大先生給拉走了。
江仲離露出個隔岸觀火的笑。
我對卜老人道謝:“上次,您說了遠水近木,果然靈驗。”
幫我死里逃生過好幾次。
“這一次,卜老人不要勉強。”
“稱不上勉強,我就告訴你一句,”卜老人緩緩說道:“這一次,帶著舊人,舊物,可以逢兇化吉,死里逃生。”
舊人舊物?
第2359章 壁畫肋下
這是什麼講究?
當然,不能再往下問了,卜老人敢在這個時候,給我做這個占卜,已經冒了極大的風險。
我點了點頭道謝,表示記住了。
程星河來了興趣:“哎,帶什麼,帶什麼?舊人舊物,那肯定是親近的人身上的——要不我給你拔根腿毛帶上。”
你倒是給我拔個狗毛。
“我已經決定好帶什麼了。”
“什麼?”程星河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啞巴蘭的裙子。”
“起開。”
卜老人對我們一笑,也看向了東方。
出發的時間,就要到了。
“三位大先生保重。”
我跟他們行了晚輩禮,卜老人點頭回禮,榮老人一邊咳嗽一邊回禮,枯大先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怎麼著,沒啥反應。
程星河翻了個白眼,挎著我胳膊就往前走:“要上戰場,還是得看咱們鋼鐵一樣的交情,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我忍不住說道:“說實話,這姿勢跟女初中生一起上廁所似得,我有點別扭。”
“放你的螺旋通天屁,”程星河怒形于色:“這叫還蓋廟千秋祭享,保山河萬代隆昌,你腦子讓爆米花給崩了。”
罵是罵,他沒松開我的胳膊。
走過磨損的青磚,穿過了金漆朱墻,鏤刻精致紋樣的晦暗門洞,到了前面,眼前是前殿的院子,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我瞇起了眼睛。
是耀目的神氣。
一大片被我從九重監帶下來的神靈,就站在后面,見到我出來,雙手過頂,整齊劃一,就是見上方神靈的大禮。
程星河見狀,顯然有些上不來氣:“七星……你他娘,好大的排場,搞得我都有了高原反應了。”
就跟你說,高處不勝寒。
這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我恍惚想到了以前。
以前我也是這樣,站在最高的地方,可那個感覺,極為孤獨。
現在,比那個時候強。
謝長生和齊雁和倒是被擱在了一起,倆人手挽手被套上了捆仙繩,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感情多好呢。
如今,他們倆看著我,眼神也是說不出的復雜。
謝長生有些困惑,像是疑心自己當初做的到底對不對,齊雁和則滿懷期待——他認準了,這一次,我和天河主,不管誰勝誰負對他來說是雙贏,他都會從困境之中掙脫出來。
師父早等在前頭了,高興的搖頭晃腦:“終于到時候了。”
大宗家坐著輪椅,老四在后面吊兒郎當的推著,左腿抬起來,腳尖在右腿上撓了撓,像是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秀女,唐義都來了,留下了從田老爺子那救出來的那個先生看家——守著大本營和赤玲。
他們沒有一個害怕的,反而充滿期待,不像是去跟我冒險,倒像是去跟我建立什麼千秋功業。
阿滿和小龍女也站在最前面,兩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異口同聲,同時對我伸出了手:“放龍哥哥(姑爺)!”
程星河拉了我一下,低聲說道:“吃香火的,精神頭就是大——你睡覺的時候,她們倆整整吵了一宿,你看東邊那個墻。”
我看清楚,頓時梗住了。
東邊有一面龍墻,上頭雕琢著高溫煅燒出來的七彩琉璃九街出海圖。
可這個時候,一片焦黑不說,還被土給埋了半截子,上頭的龍的形狀,都被整治的跟抽象畫似得,歪歪扭扭的。
“她們倆打起來之后,還打賭,”程星河低聲說道:“賭今天,你牽誰的手。”
好家伙,我盯著這一只像是蘭花,一只像是蓮花,美的不分上下,卻風格各異的手,心說不好,這怕是個送命題。
可她們倆渾然不覺,滿眼都是我。
我同時握了兩只手一下,接著,立馬裝出活動兩手筋骨的樣子,把手抬起來轉了兩圈,腳底下加快了腳步:“時辰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