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就覺出來,他是來幫我的。
“那個給你刀子的鬼醫告訴你的?”
白九藤的半塊乳鴿腦袋卡在了嗓子里,咳嗽出滿臉的眼淚:“你怎麼知道?”
“你跟我說說,那個鬼醫的事情。”
白九藤勉強把那塊乳鴿腦袋咽下去,擦了擦眼淚,這才說道:“那個鬼醫,說起來,是個怪人——他說,這件事兒不讓我告訴其他人。”
難怪,之前他有點閃爍其詞的。
“你這人,肚子里就沒有一句實話。”程星河沖著我抬起了下巴:“你趕緊說吧——七星現在,不是人。”
白九藤猶豫了一下,顯然也有點抱歉:“我這個人吧,一向是信守承諾……”
“這件事兒,對我來說很要緊。”我答道:“而且,也許對那個鬼醫來說,也很要緊。”
他真是九方平安神的話,一定是有什麼緣故才沒歸位。
要是能打聽清楚,說不定,能幫上他,讓他回到了神位上。
白九藤一聽,事關重大,左思右想,這才開了口:“那——真要是為了那位,我就說。”
原來,白九藤那個時候到了銀河大院,算得上是孤立無援,又因為醫者不自醫,差點沒了命,一個人出手相救,他才知道,這地方還有其他鬼醫。
不過那個鬼醫不抬頭,也不說話——怪是怪,可銀河大院里,哪兒有一個正常的。
白九藤就此欠下了那個鬼醫的情分。
他也打聽過那個鬼醫的情況,可那個鬼醫什麼也不肯說。
他老低著頭,臉上糊著一層皮,看上去跟毀容了差不多,所以也沒人看他的臉。
不過,有一天,那個鬼醫忽然開了口。
“你不是一直想還人情嗎?幫我個忙。”
聲音也極其粗啞,難以辨別。
白九藤來了精神:“什麼忙?”
“我遇上了麻煩,有個東西交給你——過些年,你能拿這個東西,幫一個額頭有疤痕的,就算是還了這個情了。”
那是一把小刀,和一卷醫訣。
白九藤一愣:“麻煩,在這里,能遇上什麼麻煩?”
那個人搖搖頭:“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白九藤一看那刀——是個人間絕無僅有的好刀,高興的不得了,再一看那醫訣,愣住了。
那是九天醫訣,治的,是吃香火的!
白九藤簡直是難以置信:“這玩意兒……”
大逆不道!
“再說了,”白九藤小心翼翼的問:“我在這地方,有這個,給誰看?”
“你放心吧,”那個人低聲說道:“晚上你開開右邊柵欄,奔著西走,走十五步,有一個小道,一直從小道往外鉆,有一輛運糞車,鉆進去,外頭什麼時候亮,你什麼時候出去。”
這是——逃生路。
“那——你怎麼不走?”
“我已經走不了了。”那個人淡漠的說道:“所以,這些就托付給你了。”
“可是……”白九藤有些猶豫:“這是銀河大院,沒人能活著出去。”
“這你就別管了,后頭的事情,我來給你做,還有,記得一件事兒,路特別難走的時候,去拜一拜九方平安神。”那個人在窗戶外的那塊天空上,把位置指給了他:“只要星辰是亮起來的,就能管用。”
白九藤順著那個人說的,就出去了,后來,果然銀河大院沒有一絲關于逃犯的消息,更別說追兵了,白九藤也不知道,那個鬼醫到底做了什麼,竟然還真能瞞天過海。
更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怎麼樣了。
這以后,他就學會了醫訣里的東西,有了那柄無往不利的刀。
可他已經不敢去當什麼名醫了,日常就在大家族里混口飯吃——有大家族的蔭蔽,他就能保平安。
這些年,他東奔西跑,跌跌撞撞進到了江家。
他也打聽了幾次銀河大院的事兒,可根本就打聽不出來。
直到有一天,他在江家大宅,看見了我。
一開始,他沒敢幫我——那是個什麼情況,他要是幫了我,自己也得搭進去。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別幫江家。
所以,他逃跑了。
可是那以后,他就老做噩夢。
夢見銀河大院那個人指著他,問他為什麼說話不算數。
他尋思這可能是良心受到了譴責,于是就趕緊四處去找我,才在金翅藥龍那碰到了我。
可我那個時候,也沒太需要他的幫忙,他就給了我能壓制靈物的石頭。
這件事兒,他確實不想提起來,一來,那個鬼醫告訴過他,事情不要告訴別人,二來,他也怕說多了,把銀河大院的給引來。
再后來,他就開始幫我了,也就不再做惡夢了。
說著,他舒了口氣:“能再見到那一位,我得趕緊把東西還給他。”
現在想來,是九方平安神下界,成了人,就為了幫我。
可是,剔除了我的骨頭之后,被無祁發現了。
他躲進了銀河大院,也沒能逃過無祁的追捕,于是他就把東西托付給了白九藤,讓白九藤幫他完成。
白九藤帶著東西和使命一走,無祁找到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把他的消息給撬了出來,而那個人——也消失了。
他為了我,也做了許多。
可惜,連個謝謝,也沒法說。
“哎,正氣水。”程星河跟發現了什麼似得:“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白藿香臉色確實不大對勁兒。
她看向了我,猶豫了一下:“你之前,不是問我什麼時候醒的嗎?說來奇怪,這段時間,我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