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上天師府,下真龍穴,他們都給我幫過忙。
院落我很熟悉,三課大松樹后面,是一大片金貞花花圃,后頭就是主宅。
訂婚宴的時候,我來過這里。
杜蘅芷要是在,一定在主宅里。
我奔著那個方向走,桂爺和杜家的人想攔著我,可啞巴蘭和蘇尋早擋在前頭了,偶爾有越過來的,一觸碰到了我的視線,就不敢往前走了。
桂爺跌跌撞撞,幾乎要絆一跤,被身邊人扶住了,還直著嗓子叫:“杜大先生,也不見外人……”
“我不是外人。”
我跟杜蘅芷訂過婚,整個行當,誰不知道?
跟外頭的大門一樣,住宅也一樣緊閉。
杜大先生不想見我。
我越過了小花園,就看見了杜蘅芷平時住的房子。
那是一片草木清香。
那地方跟她的名字一樣,全是藤蔓藥草。
這個院子,沒有燈火。
那扇雕花木門,沒鎖。
吱呀一聲開開,隱約,還能聞到一股子桃花的氣息。
是杜蘅芷身上的味道。
“杜蘅芷?”
我的聲音,發澀。
椅子是空的,床榻是空的。
燈火一亮,我只看到,這里四處都貼著白紙葫蘆。
我還是不接受,直到,我看見梳妝鏡上,貼著一副白色的對聯。
“遽促芳齡,蘭摧蕙折。”
這叫壓靈聯——鏡子是照人的,只在人死了之后,才會掛在這里,怕人留戀,不走。
耳邊轟的一聲,心倏然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一塊。
程星河看見了,不出聲了。
白藿香也看清了,眼圈忽然就紅了。
她跟杜蘅芷從來都處不來,還吵過架。
啞巴蘭和蘇尋對看了一眼,都沒說出話來。
“杜大先生說——您看見了也好,也就甘心了,”桂爺靠近,嘆了口氣:“您——回吧。”
我回頭看向了桂爺:“她怎麼……”
剩下的半句,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手腕上,杜蘅芷觸碰過的位置,一陣隱隱作痛。
桂爺低著頭,一副恭敬守禮的樣子,卻抬起手,擦了擦眼淚。
“這個,不能跟您說。”
我的聲音,凌厲的抬起來:“我非要知道!”
這一聲一起,遠處,有了隱隱的雷聲。
桂爺一個激靈,差點沒跌在地上:“您,您別逼我,逼我,也不管用。”
西派的人,聚集在了門口,都是一臉惶然。
我轉身出去,他們想擋著,不敢擋,目送著我到了杜大先生門口。
我就站在門前,等杜大先生出來。
隱約的雷,越來越近,程星河他們彼此看了一眼,默然都跟在我身邊。
白藿香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
西川,也下起了秋雨。
她把帶來的傘,偏在了我頭上。
西派的人抬頭看天,表情越來越惶惑,桂爺左思右想,小心翼翼的進去了。
半晌,屋里才響起了杜大先生的聲音:“您這是何苦?”
杜大先生,也開始跟我叫“您”了。
“你不說,我就不走。”
杜大先生嘆息了一聲。
門開了。
那個穿著一襲秋海棠銀絲繡的身影,出現在了綿綿夜雨之中。
“不是我不說,”杜大先生緩緩開了口:“我答應蘅芷的事情,不能做不到,不然——他日,怎麼見她?”
這個“他日”,像是山巒崩塌,砸下來的巨石,一下落在了我心上。
“這個,給你留個念想。”
杜大先生叫桂爺,給我拿來了一個東西。
落在掌心的,是那片金麟。
杜蘅芷要走的那片。
可現在,金麟,只剩下了一半。
心里像是卷起了驚濤駭浪,轟然砸像了三魂七魄。
“那孩子說,她不后悔,”杜大先生接著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咱們都要往前看。”
來不及了,原來,真的來不及了。
第2490章 改變星軌
心像是死了一塊。
那種疼,因為太過劇烈,反而呼喊不出。
有血有肉,能感受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的位置,像是被瞬時燒成了碳,打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杜蘅芷……”程星河盯著那半片龍鱗,也直了眼,忽然就蹲在了地上。
我們每個人,都見慣了生離死別,可一旦生離死別發生在自己身邊,誰都一樣會控制不住的難受。
他應該跟我一樣,想起來了那天。
杜蘅芷要把我作為四相局的鑰匙,抓去活埋的那天。
那像是在昨天,
啞巴蘭一把抓住了我:“杜天師,杜天師人不錯——哥,你現在不是坐在最高的位置嗎?你去跟奈何橋那頭通個信兒,讓他們把杜天師送回來!”
“那不可能。”
杜大先生緩緩說道:“你們都不用費心了,蘅芷——沒去奈何橋。”
是啊,我看向了那半片龍鱗。
杜大先生一早就看出來了,杜蘅芷的星軌,跟我是重合的。
那個時候,杜大先生就告訴我,杜蘅芷才是李北斗這一世堂堂正正的妻子。
本應該是她陪著我走到最后。
我那個時候不信,我說,我不管什麼星軌,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在我去萬華河的時候,杜蘅芷已經來阻擋我,說讓我這一次不要去,以后,總還有其他機會。
我沒聽。
于是,為了我,她拿了金鱗——說是給我做護身符。
其實——她那個時候,就打算好了。
要偏移自己的星軌,給我擋住那一場災厄。
杜大先生曾經改變星軌,讓天地失色,行當里,誰都知道。
我抬起頭看向了杜大先生:“她求您這麼做的?”
杜大先生沒回話。
想也知道,杜蘅芷為了讓杜大先生幫這個忙,不知道求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