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道士都帶頭說有鬼跑了出去,剩下的人一下子就炸開了鍋,誰還敢留下啊?除了大姑婆家里的人,其他的人,包括我,全部一下子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們是住在外婆家的,還沒等到天亮的時候,外婆家大門就被人狂敲,開門的是外公,打開門一看是大表舅,進門的時候兩腿都在打戰,一把抓住外公就喊:“舅舅,趕緊過去做個伴吧,家里不敢留人,怕得慌,要不明天一早就給出掉算了,這白喜事不敢再做下去了。”
我外公當天也是看見那場面的,雖說明天一早就給老太太拉去埋了是不費事,但一來不合規矩,二來道士都給嚇跑了,這以后家里怕是也不敢住人了,他就想起了查文斌,讓大表舅等等,去叫了我爸起床,趕緊上查文斌那里看看。
那幾年的時間里,我們家跟查文斌聯系并不多,他也來過我家幾次,每次都是去將軍廟那里轉轉,然后就走了,據說連在家里的時間也不多,誰也不知道他在干嗎。
連夜趕到查家,開門的是他那小兒子查良,問他爹呢,查良說在睡覺,剛從外地回家,才歇下不久,趕過去請查文斌起床,我爸對他也是相當恭敬的,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怕也是不敢打擾的。
等了沒一會兒,查文斌出來了,披著衣服問我爸有什麼事。幾年沒見,查文斌看上去還是那麼精神,我爸把情況說了一遍,查文斌抓起乾坤袋就走,囑咐兒子看好家,就和我爸動身去了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天已經亮了,查文斌先去了姑婆家看了一眼,然后就出去了,直接去了那個老道士家里,敲開門,作了一個揖,向老道士了解了下當天的情況之后,又去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查文斌說自己要睡一覺,天黑的時候再叫他,另外通知姑婆家,一切照舊,只是不要將棺材封死,天黑了他會過去的。
查文斌說話向來是不怎麼喜歡解釋的,大家只好照著他的話去做,姑婆家現在已經是沒幾個人了,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去,我們這些小孩子自然也是被叮囑了,不能去外面亂跑。
等到天黑了,外婆小心翼翼地去叫醒查文斌。吃罷晚飯,我爸忍不住問他是怎麼回事,查文斌笑笑說,那個老道恐怕以后都不會再接這差事了,一個跟著仵作學過幾年入殮的人,也敢自稱是道士。
真假道士的區別其實不在于是否懂得基本套路,而在于手里的家什和道緣!
查文斌就是這樣一個人。
當天晚上,大家聽說姑婆家又去了一個道士,還是救過小姨的那個,看熱鬧的人便一群接著一群趕過去。昨天晚上還嚇得要死的人,今天也都想去尋刺激一番,不過查文斌是從來不會讓別人失望的。昨天的狼狽場面已經重新收拾過了,老太太還躺在棺材里睡著,香還在燒著,下面的長眠燈也還點著。外面看熱鬧的人已經把脖子都要擠歪了。
查文斌進門后的第一句話就差點嚇死一半人:把你媽臉上的紙拿掉,免得憋死她了。
大表舅也是摸不著門道,這一個死人還憋死……這道士是瘋了嗎?
查文斌見他不動,搖搖頭上去揭掉了黃紙,再次發話:“男人留下,女人全部各回各家,把大門關上。”一開始那群看熱鬧的婦女還不愿意走,只是查文斌接下來一句話:“想做替死鬼的可以留下。”
說完,寶劍一指剛才拿下的黃紙,蹭地一下紙就燒著了。
女人們一看這本事,不走等下真做替死鬼了,其中一個女人啊的大叫一聲就跑,其余的一看,作鳥獸散,生怕留下來成最后一個做了替死鬼。
人都走光后,我們這些小孩,自然也是被驅逐出去,由婦女們領著回家。留下一群老爺們在場,查文斌又發話,今天已經碰過自家娘們的也回去;幾個男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在其他人的哄笑中離場了。
關上大門后,查文斌一臉正色地對著現場的人說,等下全部席地而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發出聲音。然后,查文斌把棺材里的老太太給抱了出來,放在門板上,又讓大表舅給老太太換去壽衣,套上平日里穿的衣服,并且讓幾個男人把棺材抬走。無奈姑婆的衣服什麼的都已經給燒掉了,匆匆找了表姐的衣服給換上后,就躺在門板上,查文斌示意關掉電燈,交代了等下無論出現什麼都不要驚恐。接著,擺好案臺,法事前不可缺少的幾樣東西也一一被擺上了臺子,只是這一次只有一個靈位和香燭,別無其他。
查文斌也是席地而坐,雙手交叉呈打坐狀,沒過一會兒就入了定,這一段如果非要讓我寫,我只能以查文斌的角度來敘述這件事,因為外人只是經過了等待之后得到了一個結果,卻不知其中的兇險。
其實,查文斌這一招叫靈魂出竅,至于為什麼要精壯男子,也是借助他們的陽氣,使得自己不至于一去不復返,若不是看在外婆面子上,這一場,他是不想接的,因為,陰曹地府可不是所有人都想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