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開天眼,用的是牛淚。過去的耕牛在要被宰殺之前都會流淚,屠牛者會使一把寸刀,比現在的水果刀還要小一點,撫摸著牛脖子后面最結實的那塊肉,摸著摸著,牛便會四肢跪地,脖子上鼓起一個包包來,這時候牛便會流出眼淚,屠夫將刀插進這個包包,牛便一命嗚呼了。
據說這牛是通人性的,知道自己將死,所以才會跪地流淚,這個眼淚乃是世界純凈之物,能看見一切隱藏著的邪惡,所以會被道家收集起來用作開天眼的媒介,只是相應的時間有限,查文斌能開的天眼也就在一炷香的時間。
王衛國這會兒其實已經超越了魂的概念,純粹是由怨念而生的厲鬼,此刻也正盯著查文斌,但是他似乎對那大印和寶劍有所忌憚,不敢有所動作。
查文斌一手持羅盤,拔起寶劍,腳踏七星步,眨眼間便到了東北角。蹲著的王衛國,忽然就站了起來,還沒等查文斌有所動作,直奔大門而去,看樣子是想逃竄出去,還未穿過棺材的一半,凳子上放的陰陽鏡金光忽然一搖晃,厲鬼像被反彈了一般,應聲倒地,待查文斌走過去的時刻,這廝已經掙扎著準備起身。機不可失,查文斌左手迅速掏符,往劍身上一抹而過,一束火光燃起,劍頭一挑,帶著燃燒的天師符,直至王衛國的面門。
就要刺到的片刻,那已經是血肉模糊的王衛國,把頭一低,恰好躲過這一擊。查文斌揮手做斬,王衛國卻抬頭,眼神之中已沒了剛才的戾氣,倒是有幾分恐懼,接著又是頭一低,查文斌高舉的右手沒有落下,原來,那王衛國所化的厲鬼,是在跟他磕頭求饒了。
見狀,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你本乃冤死之魂魄,不想戾氣太重,所以才化為厲鬼,不出三年五載,要麼作惡化為兇靈,要麼遭天譴魂飛魄散,實際是斷了自己輪回的路啊,因你今日破了往生路,我只能送你一程,受三世輪回牲畜之苦,方能再投胎成人,你可愿意?”
那惡鬼仿佛能聽得明白,抬頭看了一眼查文斌,又扭動脖子掃了另外三口棺材一眼,把頭一低,不再有動作。
查文斌放下寶劍,拿起放在棺材上的小紙人,口念往生咒,繞著跪在地上的王衛國繞了一圈,將紙人朝天一扔,喝了一聲:“立!”只見那紙人晃晃悠悠地飄下,恰好落在王衛國的正前方,并且這紙人是站著的,要知道它只是一張普通黃紙所剪!
地上的王衛國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把頭低得更低,查文斌又在旁邊拿了一根香點燃,一手持辟邪鈴,一手持香,最終念念有詞,那香燃燒的速度隨著他嘴中的咒語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只見那香所出之煙竟然不往上飄,反而朝著地上的紙人而去,而此刻王衛國的身形卻越來越模糊,一直到最后消失在堂屋之中,當查文斌手上最后一絲香火熄滅,那紙人“啪嗒”一下倒地,倒的方向恰好是查文斌站著的方位,并且是向前倒地,仿佛在給查文斌獻上最后一次禮!
查文斌小心地把紙人拿起,嘆了口氣,輕輕地丟在燒紙的火盆之中,不一會兒紙人便化成縷縷青煙,就在查文斌準備收手的時候,突然大門那兒傳來了猛烈的敲打之聲,還未等到他走過去,門已經被撞開,外面站著一干爺們,個個瞪大了眼睛對里面看著。
趙所長一個箭步跨過去,圍著查文斌看了一圈,查文斌問:“怎麼了?”趙所長還是不答話,又仔細地看了一眼各個角落,然后才說:“剛才我們在外面聽見里面有男人的哭聲,那娃娃說是他爸爸的,吵著要進來,我們就一直在外面敲門,怎麼敲都沒反應,大伙兒怕你遇到不測,就開始撞門,撞了半天這門怎麼都撞不開,那哭聲越來越大,最后屋子里傳出來一聲大叫,我們一使勁兒,門開了,文斌你沒事吧?”
查文斌看了一眼外面喘著粗氣的眾人,又看了一眼何老,何老跟他點點頭,查文斌說:“沒事,今晚你們所聽到的不過是幻覺,不要當真!”說罷,大步走出門去,找了個大號茶缸,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巴之后,發現蹲在墻根下有個人,走近一看,原來正是金館長。
查文斌蹲下身去,剛想問話,忽然聞到一股尿騷味傳來,金館長把頭一抬,看見是查文斌出來了,馬上就要上去抱住他的大腿,被查文斌一個后撤給讓開,喊了一聲村長,快帶金館長出去換洗一下,又差吃不消熬夜的人可以先行回家休息。在眾人的哄笑中,金館長哭喪著臉被村長領到他家里,給找了套舊衣服換上,等他再來的時候,天快要亮了。
當然在此期間,為防止不測,查文斌沒有離開過王衛國家半步,熬到第一聲雞叫,已是雙眼通紅,可是他還沒工夫休息,接下來就是去火化了,這個金館長事先就打好了招呼,靈車已經在村口等候,只等他們這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