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上對死者的死因判斷是遇溺,這倒是很平常的事,奇則奇在他的肺部、氣管及口鼻都檢驗出福爾馬林。也就是說,他是被福爾馬林淹死的。更奇怪的是,死者身上除了腰間有碰撞的痕跡外,并無其他外力造成的傷痕。以此推斷,他極有可能是自已一頭栽倒在裝福爾馬林的容器里自殺。
很難想象會有人用福爾馬林來自殺,先別說那氣味有多惡心,單是要找到足夠把人淹死的分量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面盆的液體是不可能讓人以淹死自殺,因為當大腦處于缺氧邊緣時,求生的本能會讓他竭盡所能恢復呼吸,如果沒有受到外力影響,不可能就此淹死,這跟掐自已的脖子類似。然而,從報告上所說的種種跡象顯示,死者的確是自已栽倒在裝福爾馬林的容器里淹死的,這不禁讓人感到疑惑。
不過,這種疑惑很快就得到消除,但同時亦給我帶來新的疑惑,因為我發現這名死者的工作單位竟然就是洛克公司,事發現場就是該公司的儲藏車間,時間為國慶節前一晚。
石磊曾提及洛克公司里用于存放尸體的是注滿福爾馬林的金屬箱子,我想楊忠大概就是淹死于這種箱子里。他死于國慶節前夜,而石磊則自稱于三天之后的中秋節見鬼,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呢?
兩件事情之間是否有關聯,我暫時還不能做出判斷。不過能肯定的是,老大一定認為兩者有著莫大的關聯,要不然也不會讓流年把尸檢報告送過來。
“原來你也是博醫畢業的,那我可是你師兄哦!”不知道是否因為“臭味相投”,流年來了才一會兒,就已經跟素未謀面的石磊投契地侃起大山來。
也許是他鄉遇故知的緣故,原來像只斗敗的公雞般的石磊突然活躍起來,跟流年侃個沒完。在向流年講述他的可怕經歷后,他們兩人的話題就轉換到校園里,從飯堂里難吃的飯菜到系里碩果僅存的美女無所不談。
“宿舍是否還像以前那樣,遍地都是蟑螂嗎?”流年越聊越起勁。
“多得海里去,陳教授還叫我們閑來沒事就抓蟑螂去做解剖呢!”此時興致勃勃的石磊,跟剛才判若兩人。
“是陳煜教授嗎?我也是他的學生呢!”流年高興得張開雙臂擁抱對方。
石磊竟然沒有介意他身上那股尸臭味,跟他熱情相擁,并笑道:“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啊,你上學的時候應該沒少吃陳教授的苦頭吧?”
“那當然了,他可是出了名的虐待狂!”流年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顯然大概被這位陳教授調教得很慘,不過他馬上又笑道,“他抓你去守冷庫沒?我剛上他的課就被他抓去守了三天。”
“才守三天已經算你走運了,我可被他關了一個星期呢!有個膽小的哥們還被他關了半個月,差點沒被嚇瘋掉,之后就不敢再上他的課了,馬上申請轉到精神系去。”
“沒想到陳教授現在下手比過去還要狠!”流年略顯驚訝,又問道,“那他有叫你去挖材料做標本嗎?”
石磊無奈地說:“他可把挖材料當成作業一樣讓我們做,我還記得那天是七月半,他要我們每人至少要挖一塊材料回來,第二天要是誰沒能交上就別想畢業。
我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后怕,先別說見鬼或者會有報應,要是被人發現了,說不定會被當場打死,我能熬到畢業已經是祖先積下的德了。”
“這老頭子真是越來越瘋狂了……”流年驚疑片刻,隨即沉默不語。良久之后,他突然走到我身旁,在我耳邊小聲說:“我相信他沒有撒謊。”
“為什麼?就因為他是你的師弟?”雖然流年表面上讓人覺得粗枝大葉,但內里卻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我不以為他會單純因為石磊是他的師弟就完全相信對方所說的一切,他這麼說必定有一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
然而,他的回答卻讓我大感意外:“沒錯,就是因為他是陳教授的學生。”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疑惑,馬上加以解釋:“你懷疑石磊捕風捉影是正常的想法,那是因為你沒見識過陳教授的厲害。你知道我們剛才說的守冷庫和挖材料是什麼意思嗎?”
“愿聞其詳。”我給他發了根煙,并為他點上。
他吐著煙圈徐徐道來:“陳教授是人體解剖學系的專家,他收學生很嚴格,不過他對學生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膽量!人體解剖學的基礎就是解剖尸體,沒有膽量根本學不了,所以他經常會用一些奇怪的方法來鍛煉學生的膽量。我剛才說的守冷庫,就是把學生單獨關在存放尸體的冷庫里過夜,而挖材料則是到學校附近的荒山野嶺上挖墳,并把從墳里挖出的人骨帶回學校做成骨架標本。”
“這陳教授是個瘋子吧!”我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更加瘋狂的事情他也能做出來,我能對著尸體吃飯這本事,就是被他鍛煉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