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在樹林里抓到一條蟲子,但跑回來卻發現我們正準備進入防空洞。他想我們進洞后,大概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出來,所以就先跑去玩,打算過一會兒再回來“報仇”。
然而,待他玩耍回來時,卻發現蟲子丟了,當時天色已黑,要再抓一條可不容易。正想著該用什麼辦法報復我的時候,他注意到綁在洞口樹上的繩子。
他其實沒有把繩子燒斷的打算,只是以為點燃繩子后,火焰只會沿著繩子燃燒,最終燒到我身上,把我嚇一大跳。所以,當他發現繩子被燒斷后,心里非常驚慌,害怕我們會像老四他們那樣,沒辦法出來。
他知道自已闖下彌天大禍,害怕回家會被父親打罵,便不敢回家,一直躲在樹后,期望我們能夠想到辦法離開防空洞。
“原來是這樣,別哭,現在我們不是沒事了嘛。”蓁蓁溫柔地安慰仍在抽泣的劍欽。
我看著從劍欽褲袋掉落的打火機,思考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或許這個問題能在劍欽身上得到答案,但他現在很害怕我,只以號哭來回應我的提問。無奈之下,只好先送他回家,待明天再找機會問他。
把他送進家門后,他的父親王亮邊責罵他,邊向我們道歉。
“你也別太責怪他了,小孩子犯錯是常有的事,教導他分辨對錯,以后別再犯就是了。”我給王亮遞了根煙,他婉言謝絕,并說自已不抽煙。我取出從劍欽身上掉落的打火機給他看,問道:“這個打火機是你們家的嗎?”
他搖頭道:“不是,我家就神龕上放著一個打火機,傍晚時我還用來給祖先上香,你這個肯定不是我家的。”
他的回答驗證了我的疑慮。
離開劍欽家時,蓁蓁問我現在怎麼辦,因為燒斷繩子的人是劍欽,而不是我們之前懷疑的盧老師,也就是說小相給我們提供的情報很可能是假的。
“他給我們提供虛假的情報,不是心中有鬼,還會是什麼?”蓁蓁的眼神帶有堅定的光芒,但同時也流露出一絲憂慮。
“現在還不能認定小相騙我們。”我回以她微笑。
“你這麼感情用事,是不可能查出真相的。”她的憂慮已變成了責備。
她擔心我一時間接受不了,被曾經最信任的同伴欺騙,所以才會這麼緊張。雖然我的確曾因為小相牽涉此案而感到迷茫,但現在已經可以理性地分析每一個問題。
我所認識的小相,是一個不會隨便撒謊的人。撇開誠信不談,他不撒謊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不管謊言如何完美,也必定存在漏洞,而為堵塞這個漏洞必須撒更多的謊。然而,更多的謊言勢必帶來更多錯漏,這是一個無止境的惡性循環。
要不想面對更多的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撒謊,或者只說事實的一部分。世事往往就是這樣,即使能做到言必有據,但也不代表所說的就是事實的全部。只把部分事實說出來,有時候也能起到撒謊的效果,而且不會被揭穿。譬如,我只說1+1,那麼對方肯定會認為答案是2。1+1雖然是事實,但只是事實的一部分,如果事實的全部是1+1-1,那麼答案便截然不同。
若以實例說明,最常見的實例莫過于演藝圈。譬如某男影星說自已并沒有結婚,影迷便主觀地認為他是單身。
但實際上他非但不是單身,甚至連孩子都已經生了好幾個。可是他并沒有撒謊,因為他的確沒有跟伴侶結婚。只是不進行法律意義上的婚姻登記,并不妨礙他當伴侶的丈夫以及孩子的父親。
這就是小相昔日教我的“說謊藝術”,我想他肯定不會這麼快就忘記。因此,我相信他所說的是事實,盧老師必定有問題。不過,盧老師是否跟我們調查的案子有關,則另當別論。
“你放心,我不會再感情用事。”我向蓁蓁出示劍欽掉落的打火機,“你對這個打火機有印象嗎?”
她接過打火機隨便看了幾眼便說:“只不過是普通的打火機而已,隨便哪家便利店都能買到,哪會有什麼印象。”
“那是因為你沒留心觀察。”我將打火機取回,給自已點了根煙,“這個打火機已經用了一段時間,里面的天然氣沒剩多少,而且是黃色的。你想一想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她皺著眉頭認真思索良久后,似乎已察覺出端倪,卻嚴肅地回答:“沒想到。”
我差點兒沒摔倒在地,沒好氣地說:“我們昨晚才見過,盧老師點煙時不就是用了相同的打火機嗎?”
“是嗎?我沒留意到這些細節。”她又皺起眉頭,“就算是,那又能代表什麼?”
“你真夠笨的。”我在她頭上輕敲一下,“繩子是我們向盧老師借的,而繩子上的油污他說是自已不小心淋上去的,但這只是一面之詞。除了他本人,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意外還是故意的。而且只有他才知道我們進防空洞搜索,如果劍欽點燃繩子的打火機也是從他那兒來的,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