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流血在村里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紅衛兵們雖說不信鬼神,但心里多少有些忌憚,更有不少人萌生退意。
衛國為挽回聲勢,大罵二牛爺妖言惑眾,粗暴地將對方打倒在地。然后,他又指著樹中廟放聲辱罵,說盡污言穢語,還走到廟里往土地公的神像上撒了一泡尿。
當他趾高氣揚地走出樹中廟,準備叫紅衛兵動手砍樹拆廟時,高亢的聲音突然消失,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大家只看見他的嘴巴仍在動,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他自已也覺得奇怪,張口大叫幾聲,但大家還是沒能聽見他發出任何聲音。他不但沒能發出聲音,而且臉色也不對勁,他雙手按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接著,他的臉色慢慢變得青紫,并做出近乎瘋狂的掙扎,不斷撲向眾人。大家看見他這模樣,別說是村中的老人,就連跟他一同前來的紅衛兵也避之若浼。
他就這樣在眾人眼前,臉色由青變紫,由紫變黑,最后倒臥在地上抽搐幾下就死了……
“他是中毒嗎?”映柳驚慌地向流年問道。
“是窒息。”溪望亦望向流年。
流年點頭道:“他之所以不能發出聲音,大概是因為嘴巴附近的空氣被抽走,繼而使他無法呼吸,最終窒息致死。”
“為什麼會這樣?”映柳又問。
流年道:“據說有一種天譴叫‘禁言’,會讓人不能說話。我想衛國大概是遭到了這種天譴。”
溪望接著解釋:“聲音是靠空氣振動來傳遞的,嘴巴附近的空氣被抽走,自然就發不出聲音,同時亦不能呼吸,情況就跟衛國的遭遇一樣。”
流年再度點頭:“其實只要熟知空氣動力學,以人力也有辦法做出類似的效果。”
映柳的臉色雖然不太好,但還是好奇地問道:“什麼辦法?”
“這種小問題應該難不倒我們的刑偵新人王。”流年對溪望豎起兩根手指,“提示是風扇。”
溪望苦笑著作答:“是前刑偵新人王。”
映柳認真思索片刻,突然驚叫:“不對呀,衛國當時在室外,而且在‘文革’時期要找臺風扇也不容易呢!”
流年神秘地笑道:“要做出類似的效果,必須符合多個條件,其中一個就是目標不能移動。像衛國那樣瘋狂地掙扎,是不可能令他窒息而死的。”
“那麼……”映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流年得意地笑道:“你猜得沒錯,他就是遭到了天譴!”
映柳的臉色發青,就差沒叫出來。
溪望看著她無奈地搖頭,沒好氣地對流年說:“你再嚇唬她,以后她就不敢來了。”說罷向他揮手道別,并示意映柳一同離開。
映柳求之不得地往外走,但流年卻招手把兩人叫回來,說:“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
“不會又是些神神道道的傳說吧?”映柳極不情愿地折回。
流年說:“不是啦,這回是正經的。檢驗死者的尸體時,我在脖子附近聞到一股異味,應該是香精之類的東西,但又不像香水。我已把部分皮膚樣本送往技術隊化驗,你們明天去走一趟,應該會有結果。”
“技術隊啊……”溪望嘆息一聲,“唉,該面對的,終究要去面對。”
“有異味嗎?我剛才只聞到了濃烈的尸臭味……”映柳皺眉思索,身體突然一個勁地顫抖,她向流年問道,“你該不會對尸體有特殊癖好吧,不然怎麼會發現死者脖子上有異味?”
流年板著臉答道:“我下次驗尸時,你要不要在一旁監督?”
“不要!”映柳驚慌地大叫。
兩人離開法醫處,來到發現死者尸體的其中一名目擊者張華的工作單位,向他了解情況。然而,張華跟女友周璃只是碰巧路過才發現死者,能提供的信息相當有限,跟資料上的筆錄也沒多大差別,對調查的幫助不大。
有鑒于此,兩人對另一名目擊者周璃亦不抱希望,只是例行公務地拜訪。映柳表明來意后,對方于顫抖中幽幽地道:“很可怕,那一刻讓我覺得非常害怕。”
“死者臉色紫青,而且還死不瞑目,樣子的確很嚇人。”映柳哆嗦了一下。
“不是這個原因。”周璃輕輕地搖頭,“當時光線昏暗,我沒能看清楚她的臉,但我非常害怕。”
“為什麼?”溪望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當時覺得非常害怕,是種從心底冒出來的驚懼……”周璃嬌小的軀體微微顫抖,徐徐向對方講述自已恐懼的源頭。
那天凌晨兩點多,我跟張華看完午夜場電影后一起離開。走到靠近執信公園時,我心里忽然感到有點不安,仿佛有人……或者說,是有東西盯著我。
當時街道上除了我跟張華之外,別說是人,就連流浪貓也沒有一只。但我還是覺得有東西盯著我,而且那感覺很強烈,讓我很害怕。我甚至感覺到,那雙盯著我的眼睛就躲藏在公園里面。
我不由自主地扭頭往公園望過去,公園里也是人影全無,但當我把頭轉過來時,眼角卻瞥見一點亮光。雖然亮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我知道是源自榕樹底下的垃圾堆,而且還感覺到那里藏著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