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上天憐憫吧,她幸運地來到了這里當教師。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父母要錢的電話就打來了。
剛到學校工作的頭幾個月,何老師幾乎把所有工資都寄回家,但仍未能滿足父母的貪婪。兩位老人得知她當了教師,就不斷要求她寄錢回家,而且提出的數額越來越大,她就算不吃不喝也無法滿足他們。每當她向父母說明自已的難處,得到的就是一頓臭罵。
為了能多給家里寄錢,她私下給學生補習賺取補習費。她以為只要多賺點錢寄回家,就能得到父母的諒解。可是后來發生了一件事,讓她對父母徹底絕望了。
找她補習的多是家庭條件不錯的男學生,而她平日的衣著又較為時尚,甚至可以說是性感,難免會招來像林老師這樣的長舌婦在她背后指指點點,甚至說她勾引學生。
她對這些流言蜚語多少也有耳聞,但又不能告訴別人自已是私下給學生補習,只好任由對方誣蔑自已。她跟我說起這事時,好幾次忍不住落淚,看見她那樣子真叫人心痛呀,可惜我又幫不上忙。
后來,她實在撐不住了,一來是流言蜚語給她帶來了精神上的壓力,二來是缺乏休息,身體承受不了,終于病倒了。
那天下著大雨,她因為發燒獨自在出租屋里休息,父母又打電話來催她寄錢。她給父母說清楚自已的情況,說等雨停了再寄錢。可是父母卻說家里明明是大晴天,天上連一朵云也沒有,認定她撒謊,還說只要能給家里寄錢,她就算去做婊子也沒關系。
父母的無情令她勃然大怒,同時亦令她明白,在父母眼中她只是一件賺錢的工具。除了滿足父母對金錢的貪婪和欲望外,她的存在根本就毫無意義。
自此之后,何老師便對父母心灰意懶,決定從此不再理會他們。雖然兩位老人曾威脅要來學校鬧事,她亦曾為此擔憂。不過后來她發現,父母每次找她都是要錢,竟然從來沒問及她工作上的事情,甚至連她在哪所學校教書也沒問過。也就是說,只要將手機號碼換掉,父母很可能一輩子也找不到她……
“有這樣的父母,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映柳露出憐憫的目光,似乎在聽完崔老師的敘述后,對死者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觀。
“沒想到何老師竟然有這樣的經歷。”溪望亦輕聲嘆息,隨即又道,“對了,你知道何老師晚上通常會跟哪些朋友外出消遣嗎?”
崔老師稍事遲疑后答道:“那不該叫‘消遣’,或許該說是應酬。”
“何以見得呢?”溪望追問。
“何老師跟學校的領導關系很好,不過這種‘好’只是表面上的。她長得漂亮,而且酒量也不錯,領導們要是有飯局,總喜歡把她叫上,一來能長面子,二來能讓她幫忙擋酒。她跟丈夫都是學校的教師,自然不能得罪領導,要不然夫妻倆隨時會一起失業。”
“原來是這樣……”溪望狡黠地一笑,故意壓低聲音,“最后一個問題,你喜歡何老師嗎?”
“我……”崔老師面露錯愕之色,尷尬地扭頭望向窗外,“我跟何老師只是同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下課鈴聲響起,眾老師陸續返回教員室,溪望亦不再向對方追問這個尷尬的問題。
“給12班那群調皮鬼上課真是累死人了。”一名年近六十、頭發稀疏、體形清瘦的男人從門外走進來,拉出位于教員室中央辦公桌前的椅子,轉身就坐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拉開抽屜取出一瓶風油精,用手指沾上少許,使勁地揉著額頭兩側的太陽穴,還將風油精放在鼻子前用力地吸了一下。
他的神色略為舒緩后,看到溪望和映柳兩人,驚訝道:“咦,兩位警官還沒離開呀?”
溪望點頭上前,恭敬地對他說:“鄧老師好,我們還想多了解一下何老師生前的事情。”
此人是二年級級長鄧衛,剛才溪望他們到來時,他因為要給學生講課,所以沒來得及詳談,只是互相做了簡要的介紹。
“何老師這麼年輕就去世了,實在是可惜。你們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我,我也想給她討一個公道。”鄧衛伸直腰身,態度誠懇。
“何老師有用風油精的習慣嗎?”映柳盯著他手中的小瓶子。
鄧衛答道:“她啊,最怕的就是這種氣味了。每次我拿出來,連蓋子還沒擰開,她就逃跑似的走開,說是沾上這氣味,人也會老幾歲。所以每次我擦風油精時,她總是避之若浼。我想她應該是怕風油精的氣味太濃,一旦沾上會蓋過她身上的香水味吧!”
“聽說何老師生前跟學校的領導關系不錯,鄧老師能給我們說一下這方面的情況嗎?”溪望拉來一張凳子在對方身前坐下。
“這個……”鄧衛欲言又止,雙眼有意無意地從其他老師身上掠過。
溪望正想追問,突然察覺出源自身后的異樣,條件反射地猛然回頭。
就在他回頭的一瞬間,眼角瞥見門外有一道人影閃過,溪望立刻起身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