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外出用餐的人特別多,兩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一張小小的餐桌前。這張餐桌實在小得不能再小了,對坐的兩人,只要手稍微往前伸就能觸碰對方的身體。雖然餐桌太小,用餐有點兒不方便,但對陌生的男女來說,餐桌越小,距離就越近。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詩琦心想。
年輕人姓劉,名叫樂軒,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因為和之前的房東鬧得不愉快,所以才搬到現在的住處。當詩琦聽見對方的名字時,不由得心中一動,對方不但氣質與丞軒相似,就連名字也同樣帶個“軒”字。
樂軒說自已經常做噩夢,所以總是睡得不好,昨晚也一樣,十點多上床睡覺,可是凌晨兩點左右就醒了。因為次日是周末,不用上班,所以他就起床上網,直到日上三竿才去睡覺。誰知道才剛睡著,就被敲門聲吵醒了。剛睡著就被吵醒的人,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里去,對吵醒他的人發脾氣也是情理之中。
“原來他是被我吵醒了,態度才這麼惡劣。”詩琦心里沾沾自喜,之前一直為自已沒有吸引力而煩惱,現在不但得知事情的因由,還如愿以償得到對方的邀請,當然是心花怒放了。但是,她隨即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樂軒是一個人獨居的,昨晚十點至深夜兩點又在睡覺,那是誰在拉小提琴呢?難道他夢游了?
四.噩夢
“你經常做噩夢嗎?通常會夢見些什麼呢?”詩琦雖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拉小提琴,但她記得中午時,她一說起小提琴,對方立刻就露出怒容,所以她不敢直奔重點,而是想用旁敲側擊的方式試圖探出端倪。
樂軒的身體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才擠出牽強的笑容:“我經常會做類似的噩夢,在夢中我站在像古代行刑臺一樣的臺階上,周圍有很多穿戴整齊但樣子非常丑陋的男女看著我。他們實在太丑陋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扭在一起,就像怪物一樣。這些怪物熱情地向我鼓掌,但我總覺得它們是在等著看我出丑。”
樂軒頓了頓又說:“掌聲過后,是讓人畏懼的死寂,靜得非常可怕,周圍的怪物在沉寂中漸漸變成一具具骷髏,穿戴整齊的骷髏,它們的眼睛閃爍著幽幽的綠光,貪婪的綠光……”他的聲音漸漸變小,當詩琦凝神靜聽時,他又突然提高聲調,“突然,有一具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骷髏對著我吼叫‘還不開始’,接著所有骷髏都起哄了,一起高聲叫嚷,有的叫‘快開始’,有的叫‘滾下來’。”
“我突然發現手里拿著一把刀,一把細長的刀……”樂軒說著拿起放在餐桌上用來切牛排的餐刀。詩琦的心臟猛然跳了幾下,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小的餐桌,如果對方突然發難,一刀刺過來,她根本來不及躲避。
然而,樂軒并沒有把刀口指向詩琦,他提起左手,把餐刀壓在臂彎上,隔著衣服緩緩拉動。他瞇著雙眼,樣子似乎很陶醉,像夢囈般說:“我就這樣在一群骷髏面前,用刀割自已的手臂。我不停地割,那些骷髏則胡亂地鼓掌,用它們白森森的手骨鼓掌。手骨互擊的聲音很難聽,聽得我心煩意亂,于是我停下來,不再割自已的手臂,對著這些骷髏吼叫,叫他們全部滾出去。”
樂軒把手中那把讓詩琦心驚膽戰的餐刀放回桌面,繼續說:“吼叫過后,所有骷髏都安靜下來了,他們沒有再用白森森的手骨鼓掌,也沒有從失去聲帶的喉嚨里發出任何聲音。死寂再次降臨,當我想繼續用刀子割自已的手臂時,卻發現我的手臂已經斷了,已經被我割斷了。手臂就落在我腳邊,慢慢地變成白森森的骨頭……”
五.又聞小夜曲
……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
情如曲過只遺留,無可挽救再分別
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虛
這晚夜沒有吻別
……
深夜,樓上再度傳來憂傷的旋律,仿佛在延續昨夜的憂愁。
詩琦再次失眠了,但這次使她失眠的是疑惑——到底是誰在拉小提琴呢?
是樂軒嗎?似乎不是,但除了他,還有誰能在他的房間里拉小提琴呢?難道,他真的夢游了?
詩琦越想越糊涂,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想著想著就想起幾個小時前那頓愉快的晚餐。樂軒很有風度,也很幽默,是個很不錯的男生,和他共進晚餐是一件快樂的事。但他在訴說夢中所見的可怕情景時,那仿佛著了魔的模樣又讓她有點兒害怕。
樂軒的噩夢與此刻的琴聲是否有關聯呢?他拿餐刀隔著衣服割自已手臂時的姿勢,不正是拉小提琴的姿勢嗎?也許,他現在正在夢游中拉著小提琴。要證實這個猜測,最好的方法就是到樓上敲門。
詩琦不是大膽的人,但好奇心是最好的壯膽藥,她很想知道真相,而真相就在樓上。她花了些時間換衣服,又花了些時間化妝,她不怕會因此而耽誤時間,因為根據之前的經驗,琴聲在深夜兩點之前是不會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