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祥,小祥,快醒醒……”許悅于床前驚慌地推著黃祥的身體,直到對方醒來。
一睜眼就看見情人的身影,黃祥還以為自已在做夢。當他確定自已并不是做夢時,隨即感到一陣小鹿亂撞,因為此刻在他腦海出現的念頭是——她這麼晚溜進來,難道是想跟我親熱?
然而,事實并非如黃祥所想,他很快就從許悅驚慌的表情中猜到,很可能出了大亂子,于是便問發生了什麼事。
“二姐、二姐她……”或許因為過于慌張,許悅花了不少時間才把話說清楚,“二姐剛才悄悄起床,走到房子外面去,不知道想做什麼……”
“她跑哪里去了?”黃祥也慌亂起來。
許悅往窗外一指:“那里,那里,她就在那里……”
黃祥朝窗外望去,立刻感到頭皮發麻,因為他看見二姐正搖搖晃晃地走向那棵詭異的槐樹。“土包!”他驚叫一聲,隨即跳下床,拉著許悅的手往房外跑,跑向那棵詭異的槐樹。
他們跑到槐樹前,看見二姐搖搖晃晃地站在土包上,聲音含混地喃喃自語:“老三啊老三,你找我有什麼事呢……你還恨爹娘當年的狠心?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仍記掛著這事……什麼!你要我們黃家絕后……啊……”她慘叫一聲,隨即徐徐倒下。
黃祥一個箭步上前把二姐抱住,懷中的二姐全身軟綿綿的,仿佛沒有骨頭一樣,而且眼睛閉合,像是睡著了。他拼命想叫醒二姐,但不管用什麼辦法,二姐充其量也就皺一下眉頭,怎麼也叫不醒。無奈之下,他只好先抱二姐回房間,等明天再說。
翌日一早,黃祥就敲響二姐的房門,許悅剛把門打開,他就擔憂地問:“二姐醒來沒有?”
“老三,你這麼早就起床了?”二姐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黃祥立刻走進房間,來到二姐身前,關切問道:“二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二姐驚奇地笑道,“你想找小悅就直接說吧,用不著假裝關心二姐。二姐還不知道你是啥德行?我又不會像大姐那樣無緣無故地生你的氣。”
“二姐不知道昨晚的事?”黃祥向許悅投去詢問的目光。
許悅輕輕點頭:“二姐剛剛醒來,似乎什麼都不記得,我正想跟她說你就敲門了。”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在說我嗎?”二姐不明就里地看著兩人。
黃祥坐在二姐身旁,關懷地握著她的手,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然而,二姐對此事竟然毫無印象,還以為黃祥在跟自已開玩笑。
“二姐,你昨晚做夢了嗎?”許悅突然問道。
“好像做了,讓我想想……”二姐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后又說,“我昨晚的確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她經過一陣沉思之后才記起昨晚的夢境——
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見有人叫我:“二姐……二姐……”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但我就是想不起是誰的聲音。我爬起來一看,發現叫我的是大姐,不過不是現在的大姐,而是四五歲時的大姐。
大姐拉著我的手,叫我快跟她出去。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神神秘秘地說:“我帶你去看老三……”說著就拉我出去。她把我帶到爹娘的房間門前,房門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有嬰兒的啼哭聲從房間里傳出來。
我跟大姐一起從門縫看房間里的情況,看見娘躺在滿是血跡的床上不停地哭,而爹則抱著一個被沾有血跡的襁褓包著的嬰兒,一臉愁容地在房間里來回走動。
我突然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知道自已終于做姐姐了,但我又很不明白,娘為什麼會哭。不過,聽到爹娘的對話后,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爹說:“這個女娃不能要,要是讓村干部知道我們生第三胎,一定會抓你去結扎。”
娘說:“那怎麼辦?這娃兒才剛出生,難道你就這麼狠心不要她?”
爹說:“那也沒辦法,誰叫她是個不帶把兒的女娃……”
眼前的景象突然變換,我發現自已不再是在房門口,而是在房子后面,我看見爹揮舞著鋤頭,在房后那棵枯干的槐樹下挖了一個坑,然后把正在放聲啼哭的女嬰放進坑里……
爹把女嬰活埋后,那棵枯干的槐樹便長出了綠葉,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就變得翠綠茂盛,生機勃勃。
爹走后,我又聽見女嬰的啼哭,與此同時,我還聽見剛才叫醒我的聲音:“二姐,二姐……”
雖然沒看見叫我的人,但我知道是誰在叫我——是“老三!”
我說的“老三”不是指黃祥,而是我的妹妹,黃祥的三姐。
我跟她說:“老三啊老三,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她說:“我要你幫我報仇。”
我說:“你還恨爹娘當年的狠心?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仍記掛著這事。”
她說:“不管過多久,我也要報仇,我要黃家絕后……”
我正為她所說的話感到驚訝的時候,槐樹下的土包突然炸開,一只沾滿鮮血的手臂從飛揚的塵土中伸出。乍一看,這只手臂又小又短,像是嬰兒的手臂,但當伸到我面前時卻無比巨大,竟然能把我整個人緊緊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