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了起來。
這是文秀娟寫給她的信嗎?
如果不是因為害怕,早在九年之前,她就該發現的。
柳絮去廚房拿了根筷子,把塞在里面的紙捅了出來。
紙微脆,她慢慢展開。
她一張一張地看。看得手足冰涼,血液凍結。
的確是信,卻不是寫給她的。也不是文秀娟寫的。
這是兩個謀殺者之間的通信!
3
你一定很驚訝吧,我也是。很高興能與你通信。我是鼓起了很大勇氣的,請你別有不必要的顧慮。當我意識到你的存在時,特別高興,這也算是志同道合吧,雖然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危險且不合法律。但不管怎麼樣,她該當受到報應,否則太不公平!
我以這樣的方式來作自我介紹。文秀娟現在正在醫院里,你一定以為這是一場意外,因為這一次你并沒有動手。現在我告知你,這并非意外,而是我一手造成。當然,這只是一次教訓,我并不指望能把她怎麼樣,她總是能被救回來并再次回到我們中間的,時間甚至不會很久。但這是個開始,我加入進來了,未來還長得很,我打算和你一樣慢慢來。至于我真正的身份,我想你也不會輕易探究,就像我不會那麼冒失地詢問你的名字一樣。反正我們每天都會見面,會打招呼,都是這委培班里的一員。
……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辦法。你這次的手段愚蠢又沒意義,別自己被抓住還拖累我。醫學院學生想不出好辦法?專業這麼差,下一個被甄別掉的一定就是你!
文秀娟日子不多了。有沒有你都一樣。
謝謝你回應我。很高興,真心的。
接受你的批評,但事實上,我已經有一個計劃的雛形了,還需要完善。在沒能想明白之前,我不會再動手。你一定用了某種近乎完美的手段,我根據文秀娟表現出的癥狀查閱了許多資料,卻無法判斷你用的方式。這讓我有點崇拜你了。
想和你說點心里話,希望你別覺得我太啰嗦。有些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說。
每一次看見文秀娟,我都越發地感覺她的討厭,很多時候我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而那樣的時刻,我會想自己會否過于極端了呢。不過我倒很難想象,居然有一個人,比我更加地恨她。
……
十六頁信紙,十四封信。
信在兩張方桌并攏的木臺面上擺了兩排,上排八封信下排六封,分屬兩人。這是兩個彼此并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的謀殺者之間的通信,在最后一封信之前,他們一邊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自己身份的秘密,一邊共同商量,該怎麼給文秀娟下毒,宛如一場接力,文秀娟就是他們手中的接力棒,直到把文秀娟的性命送上終點。
信紙薄而脆,一封封都蜷卷著,無法展平,仿佛承載不住上面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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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郭慨對柳絮的故事多少還有些未表現出的疑慮的話,那麼十四封信攤在面前,足以讓他明白,九年前醫學院里的那段過往,遠比柳絮昨天所說的更陰冷惡毒。
郭慨并沒有說“學校里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或者“竟然有兩個下毒者”之類的話,他長久不語。
柳絮也沒有話,從早上發現這些信開始,同學的一張張面孔就走馬燈一樣在腦子里輪轉。起初,不論是誰,她都覺得不敢相信,現在,哪一張面孔,都陰側側地似笑非笑。
郭慨先是坐直了身子,遠遠地端詳著兩個謀殺者之間的通信,后來他慢慢彎下腰,湊近了一些。但他的手一直沒再碰它們。忽然,他動了一下,仿佛從某種情境里掙脫了出來。
“這些信一會兒給我復印一下。”他說。
“好的。”
“她是個怎樣的人呢,文秀娟?”
“她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學習好人也好,有一股子寧靜的氣質……”
“不。”郭慨搖搖頭,“這些你昨天都說過,但是,她應該不僅僅是你說的那樣。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何況是謀殺。而現在,有兩個不約而同的謀殺者。”
“不是的,你沒有見過她,你不知道,她真的是個完美的女人。”
柳絮開始講述文秀娟的好,盡可能地把那個心底里完美無缺的形象傳遞給郭慨。然而她翻來覆去都是些主觀形容,記憶里的細節模糊了,她很難講清楚是些怎樣的行為把文秀娟在她心中的地位堆砌得如此崇高。或許有些皮毛的東西,比如口氣、笑容和恩惠,當年覺得是實實在在折射出個人品質的,現在拿出來說,又覺得淺了。
柳絮終于停下來。她低頭去看那些信,說:“我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麼那麼恨她。我能感覺到,班里有很多人都不太喜歡她,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以她的為人處世這很沒道理。”
柳絮忽然嘆了口氣。
“我其實并不算了解她。”
她說。
“之后那些年幾乎沒人談論她,只零零星星聽見過幾嘴,一只手都數得出來。也難怪,出了那事情,大家都不想再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