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前我找到你,你還記得我們的對話嗎?我問如果世界不會毀滅,如果我可以活著回來,我可不可以追求你。你說,如果我會是一個踩著五彩祥云的大英雄,就可以。我知道這是電影里的臺詞,我不知道你這算是拒絕了我,還是我依然有機會。總之,我把這句話記下來,當我在殲星機里承受20G加速的時候,當我同時被三架敵機鎖定的時候,當我迎著天頂星戰斗堡壘主炮光束沖上去扔下所有質子魚雷的時候,這是讓我堅持下去的理由。
仗打得很辛苦,但沒人想到我們可以堅持這麼長的時間。我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戰斗勛章,許多人視我為英雄,但是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能否夠得上你心目中的英雄。直到在最終決戰的時侯,我選擇去領這個任務。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做到了這樣的程度,全軍有資格領這個任務的人,不會超過十個。穿越三萬光年,到銀河系的另一端去毀滅敵人的母星,這是何等的壯舉,我知道這是沒有回程方案的行動,如果成功,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活下來,如果失敗,我想,會有更英勇的人來繼續守護人類。
其實,離開之前,很想得到你的音訊。
如果我成功了,我會是你的大英雄,毫無疑問。人間事,難兩全。
我就要去銀河的另一端了,我能成為你的追求者了嗎?
再見,柳絮。
注:此片段寫于《犯罪動機與人格》第三章 “犯罪性人格”第二節至第三節空白處。
柳絮合上書,她發覺自己流淚了。
回到臥室的時候,費志剛正發出輕微的鼾聲。柳絮輕輕躺下,沒有驚動他。
此時,距離柳絮意識到費志剛想殺自己,還有兩天。
二、同路人
1
郭慨扎了個馬步,光照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楚面龐。他向后撤了半步,馬步變成弓步,左手提起來擋在面前,右手從腰側擊出,架子很穩當。這像是格斗拳里的某個招式,也許就是他在柳絮病床前打的那一套拳里的一式,也許現在就是在病房里,是昨日再現。
郭慨停下來,轉回頭看柳絮。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仿佛光從他整個人的皮膚里面發射出來,令他變成一個熾白的靈魂,或是天使。柳絮知道他在微笑,他在對她說話,像是在說,你要不要照著試一試。
左臂抬起來,橫在鼻梁前面,身子再矮一些,然后右手握拳,貼著肋下,向前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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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
“柳小姐?”
柳絮突然醒過來,組成幻象的霧氣散去,她右手捏著病歷,直直往前伸,趙醫生側著身子,如果他沒有讓開的話,病歷就直接遞到他鼻子上了。
“啊,不好意思。”柳絮把病歷放在桌上,在趙醫生面前坐下。
“不好意思,走神了。”她再次道款。
“你剛才是……看到什麼了嗎?”趙醫生問。
“不,不,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走神了。”
這是宛平南路600號——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自從郭慨離世后,柳絮每周都來這里看趙醫生的專家門診。這是柳絮讓費志剛幫她介紹的,聽到柳絮的請求時,費志剛有些意外,然后立刻答應了下來。
這麼多年,妻子的精神狀態他當然是知道的,但原本并沒有嚴重到影響生活,他也不好逼著老婆去看精神病。
距離手術刀之夜,過去了兩天。在費志剛與柳絮的小小世界里,這兩天看起來與往日并沒有什麼異樣。費志剛沒有意識到柳絮已經發現了某些東西,而柳絮也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麼面對。夜晚的想法總是和白天不同,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柳絮覺得,事情也許沒有自己昨夜想的那麼槽糕。看看手術刀并不意味著要殺人,他是如此愛惜自己事業的一個人,不可能以如此粗鄙兇殘的方式去行兇。不過,觀刀即為心聲啊,也許還在猶豫,也許還念著多年夫妻情意,但費志剛有心加害,這點柳絮不會再自欺欺人,酒吧里的異裝男人當然不是費志剛,但謀殺者通信里的案犯A,或許就是他。即便他不是這兩人之一,也絕對是知情者。留給柳絮下決心的時間,不會很長了。
“藥有在按時吃嗎?”趙醫生笑瞇瞇地問。
“一直在吃的。”
“這個星期感覺怎麼樣啊?”
“好像好一些,不過也沒有特別明顯。”
“睡覺怎麼樣?”
“入睡容易一點,不過還是晚上總是醒,睡得比較淺。”
“精神有好一點嗎,你要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運動一下,不能總是待在家里。在家里的時候,也不要總是睡在床上。越是不愿意動,就越是抑郁。其實抑郁癥在大城市特別普遍,但是像你這樣能自己意識到,并且愿意來醫院看的人很少。你有這樣的意識,對你擺脫抑郁癥是特別有好處的。
不能全部靠藥物的,也要主觀去配合。”
“我現在基本上都保持每天出門一次,去買菜或者散步。太陽曬著的確是要好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