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咋了?”
“沒啥,你去把面準備好,我要做一點油餅。”
“媽,不是說以后都不做了嗎?”
“我剛才想起,他們的祭日到了。”
老農愣了下,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色。
“好,我去準備。”
說完,他又去了灶房。
老太婆動作很慢的挽起袖子,等兒子把東西準備好以后,拄著拐杖走到院子角落。
“取一壇油上來。”
老農打開地面的蓋子,漆黑的地窖露了出來。
農村很多人家都有地窖,用來儲存紅薯一類的食物。
他搬過來一把竹梯架在下面,順著竹梯三兩下就進了地窖,不一會便抱上來一口黑色的土罐。
“嗯,這罐油成色最好,就用這個。”
老太婆看了眼,很滿意的點頭。
老農把土罐放在旁邊,收了竹梯,小心把地窖蓋好。
陳默注意到,那口黑罐很奇怪。
罐身上貼著黃紙條,好像寫著什麼。
“還是把東西搬到我屋里,你在外邊等著,這些東西你別沾手。等我弄好了,我叫你。”
“媽,你別太累了。”
“沒事兒,做幾個餅我還撐得住。”
老農把做餅需要的所有東西,全搬進了老太婆的屋里。
老太婆把門窗關的嚴嚴實實。
陳默在外面什麼也看不到,悄悄放了一個紙人,從門縫溜進去。
老農坐在院子里抽煙,煙霧繚繞間,雙目放空。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一會憤怒一會悲哀一會仇恨。
總之有些可怕。
陳默閉上眼睛,感應到紙人傳來的畫面。
陰暗破舊的房間。
所有做餅用的工具被裝在一個大簸箕里,擺在桌上。
老太婆卻沒有馬上動手,反而點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詞的對著空氣拜了拜。
“是你們命不好,不能怪我”
然后把香插在滿是灰燼的香爐里,拍了拍手,將面粉倒在簸箕里,打開了那口黑色的土罐。
“嗚嗚嗚”
空氣里響起刺耳的哭聲,一股黑色的怨氣從罐子里沖了出來,張牙舞爪。
但老太婆面不改色,拿勺子舀了一勺油倒進面粉里,開始揉面。
那些黑色的怨氣都被揉進了面粉,哭聲變得斷斷續續,甚至越來越弱。
“那是某種油脂!”
陳默的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是這老太婆不是好東西!用尸油做的餅,怪不得那麼好賣!”
不知道鎮上的人知道油餅好吃的真相,會是什麼心情。
老太婆足足做了一個小時,將一壇子油用光,餅團放在煤爐上一個個煎熟,最后撒上白芝麻。
香噴噴的麻油酥餅,終于做好了。
滿屋子都是油和餅的香味。
老太婆將所有的餅包起來,放進背簍,這才打開門。
“兒啊,都做好了。”
“媽,累著了吧,快喝口水。”
老農連忙將準備好的水端了過來,他真的很孝順。
“媽不累。”
老太婆很欣慰,喝了幾口后,放下杯子。
“趁現在日頭不錯,咱們趕緊去把墳上了,晚了怕是不吉利。”
“好。”
老農很聽話,背上裝滿油餅的背簍,又提了一籃子香燭紙錢,便攙扶著老太婆出門了。
兩人一路向西,來到村子后面的墳地。
這里的墳雖然立了碑,但修建的很粗糙,看起來不是什麼重視的人。
陳默遠遠的觀察他們。
老農把所有的油餅拿出來,每個墳頭放了一份。
然后,點香燒紙。
“我這麼多年供著你們,好吃好喝,你們有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
呼——
一陣陰風在墳地驟起,吹滅了香燭。
四周的樹木激烈搖晃。
老農有些畏懼。
“橫啥橫?再橫我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老太婆一聲冷哼,拐杖用力點地,“活著的時候鬧不起來,死了還想翻天啊?”
陰風漸漸的停歇了。
老太婆對兒子使了個眼神,老農重新點燃香燭,開始燒紙錢。
“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給你們上供,你們以后想吃都吃不到。”
“說起來這麼多年了,今天就來給你們做個了結。”
“不管過去有啥事那都是我的意思,跟我兒子沒關系,你們別招他。”
“只要你們點個頭,我就放你們自由。”
老太婆對著那些墳墓說道。
墳地一片寂靜。
沒有任何回應。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啥,你們就想等我死了沒人管是吧。”
太老婆渾濁的雙眼,冰冷的從墳墓之間掃過。
“我是老了,但對付你們這些下賤東西,有的是招子。”
“我死之前會把你們一個不落的帶走。”
“你們是想跟我走呢,還是要自由啊?”
陰風又起。
風中夾著憤怒怨毒的嗚咽聲。
老太婆手一抬,將一塊紅布丟到最近的墓碑前。
墓碑轟然倒塌,似乎有什麼東西消散了。
陰風陡然停下。
剩下的那些墓碑如同一雙雙恐懼的眼睛,害怕的看著老太婆。
“下賤東西,討打!還有想挨打的嗎?今兒個,我通通成全了你們!”
墳地一片死寂。
仿佛所有的墳墓都被嚇到了。
“同意我剛才說的,就把這些東西收下。”
老太婆指的是油餅。
過了一會。
有些墳墓前的油餅開始融化,仿佛被吸走一般。
老太婆面露得意。
“這還差不多!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到了我們這烏山村就別想往外跑,越跑越打。老老實實的待著,不會虧待了你們。”
大部分油餅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