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敞開著,站在外面的鄭循默默盯了很久,做了好半天的心理斗爭。
本來一元之前把他關在門外這件事,讓他很不爽。他是打算讓一元哭著求自己回去,他才能進公館的大門。
但現在,門大開著,不進白不進。
房門吱吱呀呀地要回到原來的位置,鄭循在它徹底關閉的上一秒,側著身子擠進去。
進來了。
……
但是沒有看到一元痛哭流涕的畫面。
很煩。
鄭循齜牙咧嘴,因為不滿,臉部表情極其豐富。
結果他剛一抬頭,正撞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元。
一元伸出手,鄭循一縮脖子,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但他的手臂中途拐了個彎,朝著他的斜后方伸去。
一把被淋濕的雨傘插在了門口的收納桶中。
……原來是放傘。
鄭循松了一口氣。
但一元沒發現他,他又覺得憋屈。
一元都已經往回走了,他在他身后張牙舞爪做動作。
“一元,能麻煩你幫我找個新耳機嗎?我又丟了一只,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
鄭尋在客廳那邊喊人,一元沒有立刻回應他。
“一元?”
“稍等,我把東西忘在門口了。”
一元讓鄭尋等等,然后他又轉過身來,和兩只手高舉威懾他的鄭循差點撞個正著。
鄭循臉上的表情還沒調整過來,幸好一元沒有頭,也看不見他。
不然可太尷尬了。
一元回到門廳,他所謂的“忘東西”,只是忘了把傘撐開。
“還是晾干更好。”
鄭循整個人擠在傘和墻角之間,雙手手掌扒住墻壁,眼睛瞪大。
一元把傘打開后,就回到屋子里給鄭尋找耳機。
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墻角還塞個人。
鄭循小心翼翼地邁開長腿,從傘面跨過去。
他兩只手抓住兩面墻的墻棱處,慢慢挪走,來到走廊。
等雙腳都過來后,鄭循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團不明物體就出現在他的前方,和他只有不到一米遠。
“臥槽——”
鄭循無聲地喊,他定睛一看,原來縮在地上的那一大團長發,是南墻的。
南墻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玩手機,像一株造型抽象的蘑菇。
一元準備了宵夜,揚聲問南墻吃不吃。南墻沒吭聲,一元就明白她這是不打算吃了。
他問過南墻,又問坐在沙發上發呆的鄭尋。
“你呢,鄭尋。”
鄭尋仿佛一臺被突然啟動的機器,僵硬地轉過頭。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他脖子發疼。
“我也不吃了,不是很餓。我上去睡覺了,一元。”
“好。”
一元也不勉強,最后只有他自己前往二樓,獨享這頓宵夜。
鄭尋去三樓,一元去二樓,南墻在一樓。
鄭循想了想,還是決定到二樓,看看一元這個謎語人要做什麼。
一元在廚房,把烤箱里的餅干拿出來。廚房的燈是暖色的,連他那身總是顯得冰冷的黑西裝都沒有那麼懾人。
鄭循就站在廚房和走廊的連通處,無聲地看著一元把餅干倒進鋪好墊紙的編籃中。
隨后,他將兩只茶杯放在餅干的兩側,再將脖頸上的茶壺取下。
紅茶從茶壺口潺潺流出,竟然還是冒著熱氣的。
……
眼前這一切對于鄭循來說都太抽象了。
就算是一人宵夜,一元也布置得很有儀式感,甚至給餐桌換了一張有精致刺繡的淺黃桌布,上面有一只插了鈴蘭花的水晶花瓶。
四張餐椅,其中有一張是拉開的狀態,一元坐在了它的對面。
那個位置仿佛是為誰單獨留出來的,站在門口的鄭循等了等,也沒等到第二個人。
他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坐在那把空的椅子上。
一元只是喝茶,對餅干沒什麼興趣,這大概是為公館的另外兩位住戶準備的。
他喝茶的動作還是老樣子,大致對準嘴的位置,茶杯傾斜,流下來的茶水便消失了。
簡直行為藝術。
鄭循兩手搭在膝蓋上,這應該是他坐得最規矩的一次。
很久沒有和一元這麼面對面安靜地坐著了。
上次見面,他給了自己一槍。
想起這件事,鄭循就氣悶,想一巴掌把他頭上那個壺拍掉。
……
但他又忽而覺得無力和無奈。
“一元。”
鄭循突然叫了對方的名字,出聲后,反而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可一元沒有任何反應,仍在慢慢地品著杯中的茶。
看來他聽不見自己的話。
鄭循發現這點后,就有點肆無忌憚了。
他要先把一元批判一頓,先批評他不讓自己進公館,再抨擊他在蠟像館給自己打一槍。
但真要開口的時候,鄭循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回到了壹世界,想起了鄭臨、云景,見到了秦譯。
云景說最后一個元副本橫跨兩個世界,現在需要我留在壹世界,把云起集團的副本通關。
秦譯不愧是當老板的,給我畫了好大的餅。我雖然沒看到這件事對我而言有什麼好處,但我依然決定去做。
我和貳世界的聯系已經太深了。
如果沒有遇到身在貳世界的他們,我的處境會不會容易些呢?想做出這種假設,又覺得毫無意義。
那樣我可能會很輕松,但不會過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