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行動開始也算是順利,咱們就料想那賊人再猖狂,各衛好手齊聚的情況下,也不敢撩咱鎮撫司的虎須……”
“……可在幾天前,咱們一幫老江湖卻糟了賊人的道,十成的本事去了七成,連個消息也傳不出去。一路且戰且走,雖說打退了好幾波追擊,殺了不少賊子,自個兒卻也損失慘重。”
講到此,老者愣愣盯著煙火,神色中終究透出頹然與凄苦。
“老朽這幾個可憐徒兒有孝心,即便身死也化作了僵尸,幫我這個沒本事的師傅,再加上這忍死術,老朽才堅持到了最后。”
“若是燕校尉再晚來個一時半刻,老朽怕也是堅持不住了”
“不過……”
老者話鋒一轉。
“校尉也瞧見了,賊人兇猛,三州九衛的好手都盡數折在這里,連老朽也是命不久矣。”
“現如今,這屋里活著的鎮撫司玄騎便只有你一個,但這接下來的差事可是要命得很。”
他轉頭注視著燕行烈,蒼老的面孔在火光中,嚴肅而沉重。
“你接?還是不接?”
燕行烈從容笑道:
“赴國事,何須惜身?”
“好!好!好!”
老者放聲大笑。
“燕校尉果然名不虛傳,如此……”
話未講完,忽然就聽見庭院里,馬兒長聲嘶鳴,原本如同死物一般的紅眼烏鴉們,也齊聲聒噪起來。
燕行烈搶出門外。
只見到鴉群四散,翅羽漫天
老者的聲音在屋內呵呵笑道:
“這幫賊子,追得可真緊!”
…………
黃昏。
“來了。”
“準備……啊!”
頭領前半截話尚在耳邊,就化作一聲慘叫。
黑氣裹身的敵“人”們,輕而易舉擊破了前陣,呼嘯而來。
年輕的叛軍小卒在極度的恐懼中,向逼近的敵人刺出一槍,明明正中胸口,卻仿若刺入一團煙氣。
然而,對方揮出的一刀,卻直接割掉了他的頭顱。
而在戰場的另一邊,高據馬上的官軍大將,冷眼看著叛賊的最后一絲力量,也被法術役使的鬼兵撲滅。
這座被重兵守護的雄城,終于被他以毫發無傷的方式“收復”了。
“將軍。”
年輕的副將喉頭滾動,眼中透著渴望,正如其他沉默著的其他將士一樣。
戎馬一生,他自然知道士卒所期待的到底是什麼。
于是,在萬眾矚目中。
將軍傳令道:
“屠城!”
………………
是夜。
荒山深林,月滿中天。
李長安盤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高舉酒盞,承接月華。
待到月光盡作了美酒。道士收回酒盞,卻皺起了眉頭。
原本清澈的月酒中,卻突兀地染上一絲殷紅。
嘗試著吮了一口,滿嘴的鐵腥。
“濁了。”
道士搖搖頭,毫不顧惜便將盞中酒潑灑出去,尚在半空,七分便化作月華,剩下三分落在草葉間,夜風一撩,也散作點點熒光了。
他搖搖頭,抬頭望去。
在東方綿延的天際處,紅光漫天。
第66章 鬼太守
荒郊。
月下數騎相逐。
燕行烈緊貼在柔順馬鬢上,南方濕冷的空氣鉆入衣領,將斗篷高高揚起。
在他身后,山崖投下的陰影中,急促的馬蹄聲緊緊相隨。
蹄聲急且輕,但卻不意味著距離遠。
很快。
三騎緊跟著,越出山影。
凄冷的月光照在白慘慘的骨頭上,干枯的皮肉上套著破舊的鎧甲。來者原來不是活人。
燕行烈沒有停下來,先將這三條“尾巴”打發了的想法,因為天上盤旋的鳥兒告訴他,后面還有更多。
魯莽廝殺無濟于事,反倒會拖慢腳步,陷入困境。
可突然間,前方的陰影里,又躍出一騎。
這忽然出現,雙方的距離幾乎是面照面。馬兒全力奔馳下,也沒法閃避,燕行烈只來得及撥開對方刺出的長槍,兩匹馬便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起。
這一撞,讓黃驃馬停下了腳步,暈頭晃腦原地蹣跚幾步,那匹鬼馬更是被撞飛出去,沒等落地便已散了架。
可馬上騎士,卻早有準備地跳下馬來,趁著黃驃馬被撞得發暈的功夫,拔刀斬向馬首。
須臾之間難以走避。燕行烈一把拽住韁繩,竟以蠻力拉得馬兒雙蹄懸空而起,避開了刀鋒。
而那碗口大的鐵蹄落下之時,卻正踏在這鬼物的腦門上,直直把他的腦袋踩進了胸腔,又將胸腔踩進了黃泥。
雖解決了這個鬼騎,但這短短的功夫,身后的三騎卻也追了上來。
從方才短暫的交手來看,燕行烈斷定這幫鬼兵并不是愚笨的鬼物,應該還保留了些身前廝殺手段。
果然。
三騎雖同時追來,但一騎卻稍稍一頓,便在外圍游走掠陣。另外兩騎也打了個彎,一左一右包抄過來。
燕行烈卻是動也不動,冷眼瞧著這兩騎,左刀右槍,夾擊而來。
逼近身前,才猛地舉起右手,喝到:
“疾!”
頓時,他手中亮起刺目的強光。
“唏律律。”
兩鬼騎被這強光一照,立刻便是人仰馬翻。
強光須臾即滅。
燕行烈已跳下馬來,合身一撞,拿刀的鬼騎被他撞飛出去,砸在路邊大樹上,四分五裂。而后,重劍奮力一揮,便將另一騎碾作一團碎骨爛肉。
同時,耳后馬蹄聲急。
掠陣的鬼騎已策馬而至,借著馬力便一槍刺來。
燕行烈劍也不用,只手臂一展,便將這長槍夾在腋下,蹬蹬退后了兩步,那鬼騎便難以撼動他分毫,反被他連人帶馬撅翻在地,一腳踩碎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