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虎穴和深入虎口可是兩個概念,更何況,現在還無長劍傍身。
只是末了,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能否從其他道口混進去……”
說到這兒,道士目光一閃,冷不丁瞧見一黃衫人躡手躡腳挪到一道口處,身子一陣扭動,竟慢慢與周遭混成一色,貼著墻角悄悄溜進了那道口。
那口子守著七八個嘍啰,當頭的是個連鬢的精瘦“漢子”,那妖怪才溜進去,他便露出疑惑的神色,鼻子在空氣嗅了嗅,忽的仰頭“嗷”的一聲鉆進那道口。
便聽得幾聲“哐當”與慘叫。
然后便見得那連鬢漢子施施然從道口走出,手里拽著個似狗似羊的怪物。那怪物身上綴著間破爛黃衫,身上破了條大口子,被連鬢漢子一路拖拽,鮮血淌了一地,胸口微微起伏,好歹一息尚存。
幾個貪愚的妖怪被這新鮮血肉吸引,湊上去想要沾點兒油水,卻被漢子抽出刀子砍上幾刀,留下幾具尸體便是一哄而散,只有幾只鬼物小心舔舐地上血跡。
那連鬢漢子也不再管那些鬼類,只把尸體收攏起,拖拽向院子邊緣的一排長房。
那漢子與長房門口的嘍啰打趣幾句,便一起講尸體抬了進去,卻是忘了掩上門扉。
道士與大胡子對視一眼,悄然移步過去。
探頭往里一瞧,只見房中堆碼著灶臺、案板、鍋、碗、瓢、盆,幾只肥碩妖怪穿著圍裙在里面張羅。
那似狗似羊的怪物被剮了衣衫,擱在案板上,一刀下去,身首分離,往沸水里滾三滾,便被扔到墻角處,哪里堆滿各類血食,牛、羊、豬、狗,甚至還有……
人?!
道士握手成拳,大胡子須發皆張。
馬三顧不得隱藏,趕緊出聲勸導:
“二位,大局為重,切不可意氣用事啊!”
二人無語半響,最終卻是齊齊一嘆。
“罷了,死都死了……”
道士扭過頭,不忍再看,只按耐住胸中意氣,此時此地終究是發作不得。
忽的。
但聽哐當一聲鑼響。
道士側目看去。
那大門前邁出一個燕頷虎須、豹頭環眼的彪形大漢,開口聲音洪亮震人。
“吉時已到,賓客入場。”
話一落地,在場的群妖那是烏壓壓就涌了上去。
那門里地方雖大,哪里裝得下這麼多妖怪,去晚沒了位置,可不就得在外面喝風?
打頭的是個山羊成精,頂著一對犄角,就往門里撞去。
沒成想,半個身子進了門,卻被門口的漢子一巴掌給扇了回來。
“山君說了,變化得像人的,才能進這院子。”
這妖怪倒也皮實,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巴子,也只是晃了晃腦袋,便沒事兒妖似的跳腳吼道:
“我怎生不像人?”
躲在群妖邊緣的道士打量過去,憑他看來,這羊妖變化得還是不錯的,腿是腿,手是手,比場中一些把臉變到屁股上的,強上許多。
那漢子卻嗤笑一聲。
“瞧你那犄角,再瞧你那尾巴,妖形未脫,也敢說像人?去休,去休。”
“你這……”
被刷下的妖怪還待爭辯,那漢子卻已不耐磨嘴,瞪起一對銅鈴眼,抓住那妖怪,嘴巴張得比人頭還大,一口就囫圇吞了下去。
牙齒磨了幾下,吐出一口血水。
“特娘的,這老物,肉真柴!”
饒是妖性散漫盲愚,也被這動輒吞食的漢子嚇了一跳,場中倒是稍稍安靜了一些。
漢子見此,也是得意的很,抱起手來,嚷嚷道:
“乃公說誰像便像,說誰進便進,敢碎碎叨叨污某耳朵,當心乃公一口吞了!”
說罷,他往群妖里掃視一圈。
一眼就瞧中里面最像人的“妖怪”。
道士與大胡子。
第78章 蠆鬼
李長安方踏進這間宴客的廳堂,厚實的大門便在嘎吱的聲響中緩緩關閉,將一眾落選妖魔的嚎叫擋在門外。
來不及細看,群妖簇擁著,他一腳踏進這個張燈結彩的妖魔盛宴。
說來造化弄人。
想進這屋子的妖怪進不來,不想進來的李長安與燕行烈偏偏卻被點了名。
“且見機行事。”
兩人相互道了聲小心,就隱藏在十來個被選中的妖鬼中,在侍者的安排下,一一落座。
方坐下,堂中就咿咿呀呀響起些絲竹腔調。
這大堂子寬敞得很,四對金柱撐起高高的屋梁,偏偏在中央處鏤成天井。陽光拋灑下來,四周皆暗,中央獨明。
中央陽光照射下,被用作了舞池。曦光下,幾名妖嬈舞姬翩然起舞。紗巾飛揚時肌膚隱隱若現,眉目流轉間顧盼生輝。鼓樂激昂,舞步輕快,頗有些胡旋的味道。
只是身姿旋轉間,總有長長的尾巴自那裙擺下探出,亦或是發絲間支楞起毛茸茸的耳朵。其中一名身子豐潤的舞姬,帶著一陣香風轉過來,竟有三對女乃子顫巍巍,看得場中妖魔嚎叫不已,瞧得道士目瞪口呆。
“這……”他扭頭朝燕行烈看去,然而那大胡子卻根本沒把那妖嬈瞧在眼中,只默不作聲打量堂中布置。
“哎呀,少見多怪,少見多怪。”
他自嘲幾句,振奮起精神,也仔細觀看起堂中形勢。
貧道可是來玩兒命的,可不能這般松散。
這大堂四壁都是堅實的青磚墻,沒開有窗戶,但各處張起彩燈,倒也不顯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