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講得鮮活,這幫土妖怪哪里把持得住,膽子小的只是咽口水,膽子大眼珠子已往那蠆鬼身上打量。
而那豬妖,早已是“疑是銀河落九天”了!
蠆鬼一張丑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破爛的布袍下,散發出一些色澤古怪的煙氣,嚇得周邊的妖怪屁滾尿流地退開。
眼見著氣氛緊張,那山君趕緊開口解圍。
“承蒙諸位給老朽面子,來我這莊子為我捧場,老朽無以為報,正好我手下的廚子新近研制出一道新菜,老朽自己都還未嘗過,今日里,正好讓大伙嘗嘗鮮。”
那豬妖一身欲念盡在吃上,聽聞有新菜,那里還在意蠆鬼,趕忙轉頭問道:“可是東郭?”
“正是東郭。”
“好、好、好!”豬妖喜不自勝,連叫三聲。
不多時,在豬妖眼巴巴的期望下,走進一個大腹便便的妖怪。
這妖怪一進門,只招呼幾個仆役搬來爐灶,架好大鍋,設起案臺,擺好刀具,似模似樣凈手更衣,別的尚且不說,這派頭倒擺得十足。
爾后,他又指揮著幾個仆役,盤進來兩個大臺子,臺上有東西,只是用黑布籠罩,布下隱約有動靜,看來似是活物。
打發仆役退下,他這才拍著肚子發話。
“俺早年習得一門手藝,叫做‘膾’,即是將肉割成一片片極薄的肉片,最大程度保留食材的風味兒與口感,厲害的高手,能在食材還活著的時候,一片一片將肉盡數割下……”
說著,他得意洋洋昂起頭來。
“俺經過幾年的修行,終于習得了這門手藝,今兒,俺就為大伙兒上一道……”
他忽的伸手扯下黑布,山魈撫須微笑,其他妖怪則齊聲驚呼。
那大臺上支著大木樁,木樁子上綁著兩個大活人,一個是個婦人,另一個卻是孩童。
“人膾!”
道士驀然握緊了刀柄。
……………………
“道長。”馬三輕聲喚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道士面無表情。
那邊,妖怪廚子仍舊在侃侃而談。
“這人痛苦的時候,肉質最是鮮嫩有嚼勁兒。但肉疼哪兒比得上心疼,人有句話說母子連心,這倆正是母子……”
說著,他忽的往孩子身上割下一片皮肉。
孩子被緊緊綁在木樁上,口中被布團堵住,慘呼不得,只在緊縛中渾身顫抖,而對面的母親已是淚如泉涌。
廚子得意洋洋把那片肉裝入盤中。
“親眼看著至親一點點死在面前,再加上凌遲的痛苦,這才是人最悲痛的時候,也是人肉最美味的時候!”
“說得挺好,怕是沒割上幾刀,這倆就得咽氣。”
此時,妖怪群里,卻冷不丁響起抬杠的聲音。
“放的什麼鳥屁!”
這廚子一急,張口就罵。
“俺可是練足了手藝,若是沒割足九百九十九刀,就讓這人咽了氣,你就拿我的肉吃去。”
“口氣卻是挺大。”
這次廚子早早支楞起耳朵,正好逮著了發話的家伙,他轉眼看去,便見一個短發道士打扮的鬼類。
他氣呼呼回到:“不是口氣大,是俺手藝好,不然你來試試……”
那鬼或者說道士卻不屑一顧。
“若是手藝好,何必支上口鐵鍋,怕是手藝不精,到時候直接往鍋里煮吧!”
“放屁!那是用剩下的骨頭內臟熬湯的。”
廚子還以為道士會胡攪蠻纏,卻不料他倒是點起了頭來。
“原來如此……”
說著,話鋒一轉。
“可你這湯頭煮得不成。”
說著,他起身上前,竟是要越席代庖一回。
那廚子自是不依,但奈何道士先前講那炸蟲子說得鮮活,在場的妖怪們都以為他精于烹飪,竟是起哄著讓他露上一手,廚子無法,轉頭看向上首,不料那山君也是饒有興致的點頭。
他只得垂頭喪氣讓開,嘴里嘟嚷:“卻看你有什麼本事。”
道士沒搭話,走到案臺上,瞧著上面十來把樣式大小不一的刀具。
忽而,指著最小的一柄問道:“這刀何用?”
“取髓的。”
他又指著最厚最大的一柄。
“斬骨的。”
“便是它了。”
道士領著斬骨刀,在滿堂妖怪的注目中,老神在在走到鐵鍋旁,瞧了一眼里面翻滾的蔬菜與香料,轉身朝那廚子勾了勾手指。
“你且過來。”
那妖怪廚子愣愣走來。
“作甚?”
道士笑呵呵指著鍋里。
“你瞧瞧,你這湯是不是尚缺一味材料。”
“不可能!缺啥?”
廚子傻不拉幾探頭看去。
“自然是缺……”
話到半截,道士忽的將他的腦袋按進沸湯中,猝不及防之下,滾燙沸水嗆入眼睛喉頭,他還沒來得慘呼,雪亮的刀尖已然捅進了他的喉嚨。李長安又將這妖怪的腦袋拉起來,用刀鋒一點點豁開他的脖子。新鮮熱血涌入沸湯,激得腥氣四散、白氣蒸騰。
“……你的頭顱。”
此刻,那廚子已變會原形,赫然一頭肥大的老狼。李長安切下狼頭拋入鍋中,抬眼對目瞪口呆的群妖笑道:
“諸位看貧道這一鍋狼頭湯如何?”
第80章 重圍
爐灶里炭火青紅,狼頭在沸湯中翻滾,涌出血沫須臾破滅。
滿堂嘩然。
驚疑、冷漠、狂喜、憤怒……好一張妖魔鬼怪百態圖。
燕行烈已默不作聲站到了李長安的身后。
“貧道莽撞,連累兩位了。”
“道長……唉!”馬三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罷了,就以這副殘魂答謝道長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