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該殺千刀的拐子拜佛倒是挺殷勤……”說著,他拔起一道香,卻是冷笑起來,“倒是抬舉了你,原是拿些沒味兒的劣香糊弄。”
傅九郎這麼一提,李長安才注意到,別看這滿院子青煙裊裊,卻是半點香味兒也無。
“你這話說得可不對。”
老倌兒蒙著頭不搭話,那眇目看守聽著有人懷疑他的“虔誠”,卻是不服氣了。
“一檔子歸一檔,俺雖是做的缺德的買賣,但平日里禮佛敬神卻是不曾含糊的。這平冶城里家家拜佛、戶戶燒香,你出去問問,哪個不曉得,這等無味香可是用來孝敬白陽佛的上等法香。”
說罷,他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瞥了傅九郎一眼。
“虧你傅九還是平冶人……”
“這腌臜潑才……”
傅九郎當即作色,卻是終究壓不住怒火要修理他一番,卻被李長安伸手攔下。
道士俯身從不知哪家胳膊的神佛前,拔起一柱佛香。
單從工藝上看,卻是如眇目看守所言,是制作精良的好香,只是沒有氣味兒……李長安神色一動,手腕一翻,一道沖龍玉神符便在指尖燃起,而后鼻端一嗅,卻是變了顏色。
道士沉聲問道:“你說這平冶縣中人人好佛?”
沒等著那王成作答,傅九郎就先嚷嚷著把話頭截去了。
“哪兒有佛陀會搶別家神仙作老婆?我看全是淫祀假佛!”傅九郎啐了一口,卻是話鋒一轉,“不過家家拜佛、戶戶燒香倒也是真,我家許多長輩也拜了這白陽佛。”
說罷,興許是為了證明自個兒是平冶人,他說起了一則傳聞。
“聽聞有些個因躲避戰亂來了平冶的蠢蛋,只因信了這佛陀,便寧可妻兒餓死,也要把最后的家當換了香燭拜佛,求個什麼白陽凈土。”
如此荒唐?李長安皺起眉頭。
“既然如此,官府就不曾管制?”
“管制?”傅九郎冷笑道,“這白陽教便是幾位官老爺牽頭引進來的。”
道士點點頭,若有所思。
………………
幾個時辰后,某個僻靜院落。
“這是成梁,是我昔日軍中袍澤,也是這平冶鎮撫司主官。”
照著約定,李長安和燕行烈碰了頭,便被大胡子神秘兮兮地帶到一個僻靜院子,院子里候一個穿著官服的漢子。漢子神態動作都與燕行烈頗為相似,舉止間帶著些軍伍的痕跡,只是有些發福。
“這是玄霄道長,此番能平安抵達平冶,全賴道長出手相助。”
“哪里……”
李長安剛要客氣幾句,不料那漢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就拜下來,道士趕緊將其扶住。
“這是做什麼?”
“司中這次任務,他人不曉得其中兇險,成某難道不知,若非道長仗義相助,將主怕是……”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他便被大胡子從地上拽了起來。
“燕某欠下的人情自由燕某來償還,哪兒須得你來拜?”
說著,大胡子又拍了拍成梁的肩膀,笑道。
“說過許多次了,不要叫喚我‘將主’,你我已不在軍中,我不再是昔日的折沖都尉,你也不再是當年的中軍將佐,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稱吧。”
說完,不等漢子開口,轉頭對李長安沉聲到:
“計劃有變,怕要在平冶耽擱一天。”
……
“平冶也沒有渡魔針?!”
這結果出人意料,按照成梁的解釋,這渡魔針雖不十分稀罕,但分發到天下各個衛所,也只能備著一兩根罷了。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平冶鎮撫司剿了個厲害的妖魔,耗費了許多符箓法器,連壓箱底的渡魔針也用出去了。
“如此說來,想要渡魔針,只得去其他衛所?”
“不必如此。”
成梁解釋道:
“物資耗盡一事早就報備了,不日就能有新的符箓法器補入府庫,不過要耽擱些時間。”
“多久?”
“照上頭公文的知會,明日便能送到。”
………………
敘了些陳年舊事,講了些新鮮見聞。
一來成梁有些公務還要處理,二來道士兩人也要略作修整。他便告辭而去,出了院子,七歪八拐轉過幾道街角,卻是突然停住了腳步。
“如何?”
旁邊插進一個急切的聲音。一個光頭似乎在此等候已久,肥頭大耳正是今早占了城隍廟的主持和尚。
“小聲些!”
成梁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主持和尚進了旁邊的無人窄巷。
“沒錯。”
他呲開嘴角,哪兒有半點先前的豪爽,一張臉上滿滿都是陰譎。
“通知少主,圣女就在平冶。”
第87章 圍捕
是夜。
月黑風高云重。
在東方天幕的邊沿處,隱約見得雷霆乍起乍滅。
暴雨將至,夜色沉沉。
已是宵禁時分,城內各家早已閉門鎖戶,但平冶的西城門卻反而悄然打開。一對城卒守在門旁的兵洞里,為首的是個渾身甲胄的大漢,正是這平冶鎮撫司的百戶,白日里與燕行烈照面的成梁。
俄而。
一陣子雜亂又密集的馬蹄聲中,便見得,百余騎騎士明火執仗魚貫而入。
這幫人著裝各異并非官兵,但瞧樣子也不是賊匪。
雖然其中其中不乏面容兇惡攜刀帶槍的武士,但更多的卻是些穿著袈裟、道袍、彩衣的方術之輩。
若是有老江湖在場,譬如劉老道這樣的,只瞧上一眼,怕是會立刻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