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來的故事倒有些傳奇色彩,不至于讓人過于失望。
“后來麼,我倆就半夜潛了回去,把那神棍裝了麻袋,丟進亂葬崗,召來了些孤魂野鬼一起捉弄了一番。沒料想,他只以為是作惡招致了鬼神報復,第二天不但散還了錢財,還自個兒投了官。”
言罷,兩人一起大笑起來,末了,傅九郎卻是面露感慨。
“若非家中……唉,我也想同道長一般,仗劍天涯快意恩仇!”
道士笑了笑,不置可否。
恰好,燕行烈也從偏廂出來,褪下了那張快被他撐破的羊皮,換回了斗篷衣甲。步伐間依舊虎虎生風,只是面容上難免帶著些恍惚。
被視為兄弟之人出賣的滋味兒著實不好受,但李長安也不是知心善導的人,只是將燕行烈招來,三人略議后事如何。
燕行烈心智堅韌,很快便收束起慘淡心思,恢復了往日風采。
“如此,那些解救下來的女子,全就賴傅兄弟照應了!”說著,他對傅九郎拱手一禮,“此番援手之恩,燕行烈沒齒難忘!”
“應有之義!應有之義”少年郎傻笑著連連擺手推辭。
“九郎不必推辭。”
道士提醒道:
“九郎此后須得謹言慎行,切勿將幫助貧道與燕兄之事說于旁人,白蓮教勢大,恐遭遷怒加害。”
傅九郎肅顏點頭。
“九郎自是曉得。”
“如此便好,此去珍重!”
“珍重!”
……………………………………
兩人本打算趁著白蓮教注意力尚在平冶的時機,趁夜從山路抄近道,趕往下一處駐有鎮撫司的城池。
然而,事與愿違。
一場大雨阻斷了兩人的行程。在這方世界,雨夜闖山實在是自尋死路。
所幸,借著斷續的電光,兩人找到一處無人的茅舍。
這房子顯然已被廢棄,難免積了灰塵,生了蛛網,但好在墻壁屋頂大體完好,尚能遮風避雨。
兩人將馬匹系在屋旁的柴棚,拉著裹著羊皮的白蓮圣“羊”進了屋子,合上門扉,便把風雨雷霆關在了門外。
李長安在屋里翻找了一陣,意外地找到了一盞油燈,燈盞里還殘留著些許燈油。道士掏出打火機將其點燃。
“砰!”
剛關上的房門突然被撞開,緊接著,七個身形彪悍,腰懸長刀的漢子便挎著大步涌入,一邊取下頭上斗笠,一邊大聲嚷嚷。
“主人家聽好了,這房子爺爺們征用了。盡管把吃食給端上來,聽話的有賞錢;不聽話,刀板子……”
說話的漢子話語忽的一滯,瞪大了眼睛瞧著熊羆似的燕行烈,又轉頭看向道士頭上短發。
而道士眼神一凜,瞥見七個漢子衣襟上繡著的白蓮。
“燕行烈?!”
“白蓮教。”
……………………………………
屋外,是大雨連天。
屋內,是觸不及防的狹路相逢。
短暫的相持是一片凝重的死寂。
直到。
“轟隆!”
雷霆劃破夜空,也震碎了場中死寂。
那先前說話的漢子忽而腳步一竄,和身撞開房門,沖出了屋外。靠近門的兩個漢子左右各一步,正要拔刀護在門前。
然而,燕行烈已如獵豹一般竄了過來,兩人才握上刀柄,已結結實實被他龐大的身軀迎面撞上。
“咔嚓。”
門扉以及半面土墻摧枯拉朽一般,和兩個漢子被燕行烈一并撞進了重重雨幕。
頓時,雷光混著風雨倒灌而入。照得剩下的白蓮教刀手輪廓慘白,映得李長安雙眸凜凜生光。
俄而,雷光退卻,衰微的燈火略一搖曳,驟然熄滅。
“鏘。”
刀劍的出鞘聲自亂雨飄打的黑暗中暴起!
………………
鋼鐵交擊間并著火星四濺,呼喝聲中隨著一聲慘叫泯滅。
短暫的交手后,小屋里再次恢復了死寂。
一名刀手在黑暗中握緊了手中兵刃,眼前的黑暗讓他十分不適。方才短暫的交手是什麼結果?誰死了?誰活著?
但他終究是教中千挑萬選培養出的好手,他很快便穩住了心神,并且屏住了呼吸,甚至試圖讓自己的心跳都安靜下來。
多年廝殺的經驗告訴他:黑暗中難分敵我,誰先發聲誰就是靶子;誰成了靶子,誰就得先死。
然而。
“呵。”
黑暗中忽的響起一聲輕笑。
是誰?
他的腦子尚在思索,身體卻已搶先一步遞出了刀子。
“噗呲。”
一連三聲,這是刀刃插入肉體的聲音。他的腦子終于也跟上了身體,確定那笑聲不屬于己方任何一人。同時,另一個問題卻也悄然浮現。三個聲音代表三把刀子,可是……還有一柄在哪兒?
“轟!”
雷光再次涌入。
刀手愕然發現,他刺中的“敵人”的衣襟上,一朵被鮮血染紅的蓮花分外的刺眼。與之同時,一柄長劍如同靈蛇一般,從“敵人”側后竄出,無聲無息卻已然到了眼前。
…………
雷光如同潮水,再次退去。
黑暗的小屋里卻亮起一點微弱火光。
李長安拾起打落的燈盞,將其重新點燃,于是昏黃的光線慢慢充盈了室內,照亮地上四具橫陳的尸體,以及墻壁上飛濺的血痕。
他用手護住燈火,走到門前……或者說,土墻上的破洞前。
雨幕中。
燕行烈解決了最后一個白蓮教刀手,回身瞧見李長安,卻是一臉的慚愧。
“道……咳咳咳!”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彎下腰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