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
約麼半個時辰。
成梁一伙才頂著風雨趕到目的地,一座處位于緩坡之上雜木林。可惜,與先前幾次一樣,大胡子與道士早已脫身而去,留下的只有一地殘尸。
可這一次,眾人瞧著場中情景,神情卻有些不自然。
縱目看去,被腰斬的上半身掛在樹丫;頭顱被砸爛的無頭尸倒在路旁;肚皮被剖開的被雨水灌得發脹;身首分離的混在一起辨不開彼此……
如果先前是屬于殺戮的藝術展,此地便是活生生的屠宰場。
泛紅的雨水漫過馬蹄,短暫的沉默后。
成梁驅馬入場,靠近場中唯一的“活口”,一個被斷裂的矛桿穿胸而過,釘死在樹干上茍延殘喘的男子。
成梁近了,神色微微一動。
好不巧,這人他也是認識的,乃是平冶地界上一家豪強的管事,這家豪強兼田并地結寨自保,還組織有一眾團練,便是由此人統領。先前官府討伐黑風寨,在各個大族征調鄉勇,其人率著手下團練亦有從軍。
呵,怪不得官軍會敗。
他驅馬抵近了,拽著這人的發髻,喝問道:
“燕行烈呢?”
這人眼皮子動了動,張了張嘴吐出些細不可聞的字眼,成梁皺著眉頭俯身去聽。不料,那人咯出了口血來,全灌進了成梁的耳朵,便再無聲息。
“廢物。”
成梁大怒,將其從樹上扯下來,一把貫進泥水里,又縱馬來回踐踏了許多次,才抑平了心中洶涌的無名火。他陰沉著臉看著場中一具具七零八碎的尸體……慢慢地,他臉上的神情從憤怒轉為疑惑,又從疑惑便成思索,最后竟是狂喜起來。
場中死狀如何?兇殘?也對,受傷的野獸總是要更危險一些。
不過,這很意味著,他累了,手軟了,刀子也就偏了,沒法子維持那精準而高效的殺戮了!
獵物終于露出了破綻。
“砰。”
天上又是一朵蓮花綻開。
這次,很近!
………………
燕行烈手中重劍橫掃,方將一個狂熱的白蓮教徒斬作兩截。便聽得雜亂的弦響,十幾步外的草叢中,忽然冒出幾個弓手,一陣亂箭射將過來。
“風來。”
李長安并指作決,狂風夾著亂雨倒卷回去,將箭矢盡數掃開,燕行烈已趁機突入人群,手中重劍輪轉,肢體便伴著血肉橫飛。
于是又一場廝殺宣告完結。
道士倚劍而立,由得雨水沖刷劍上血污,自己則趁著機會狼狽喘息。
自打遭遇那七個白蓮教刀手,沒攔下蓮花狀焰火,便好似捅了馬蜂窩。在這黑漆漆的雨夜里,總有小股白蓮教人馬突然冒出來,少則幾人,多則數十,仿若蚊蟲一般殺之不盡、斬之不絕。
兩人一路且戰且退,黑暗里也辨不清方位,之能估摸著方向大致往東。碰到白蓮教人馬,有時避得開,有時觸不及防迎頭撞上,有時攔得下對方發射焰火,有時攔不下就得一番辛苦廝殺。
一路下來,燕行烈扔掉了代表鎮撫司身份的斗篷,因著那斗篷早被雨水清透,重得像塊鉛鐵,他已無力負擔;李長安取人頭顱時,手上愈發滯澀,也不知是手軟了,還是劍鈍了。
道士稍稍恢復了些氣力,便回身從一旁的灌木籠里,牽出一只羊來。這羊呆呆傻傻,呆立著不叫喚也不動彈,道士牽住繩子便乖乖跟著走。
這只羊自然就是白蓮教苦苦尋覓的圣女,虧了這一身羊皮掩護,一路撞上的白蓮教徒們不明就里,否則早被趁亂搶走。
兩人略作修整理,便要盡快動身。
忽而。
一道雷光炸響,勾勒出約麼兩百步開外一個披著斗笠的人影。
燕行烈就地撿起一張短弓,李長安扶住了劍柄。
“二位且慢動手,在下并無惡意。”
那人抬起雙手,示意手中沒有武器,慢慢靠近了,才抬起了斗笠,老天爺很給他面子賞了記雷光,照清了面容。
“是你……”
燕行烈眉頭一蹙,移步擋在了羊前……此人正是先前在妖怪莊園中撞見,意圖刺殺白蓮圣女的書生。
“你來做什麼?”
“特來襄助二位。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在下多事了。以兩位的本事,這些個烏合之眾根本阻攔二位的腳步……”
“這話說得可不對,貧道現在一雙膀子可是酸軟得很。”
這雨夜里,還不曉得潛藏著多少白蓮教徒,哪兒有功夫與他扯這些客套話,道士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書生有話,不妨明言。”
“道長快言快語。”
那書生也不惱,只拱手一禮。
“既然如此,便容得在下唐突了。想必二位也清楚,雖然先前一路勢如破竹,但遇到的……”書生指著白蓮教徒的尸體,面露不屑。“……烏合之眾罷了。”
“白蓮教的好手雖被二位設計調向了平冶城,但自那焰火升起,兩位計謀便被戳穿,白蓮教的高手隨時都可能追上來,介時兩位怕是雙拳難敵四手……”
道士與大胡子沉默無言,雖不曉得這書生從哪里得來的情報,但其所言著實不虛。
書生見兩人沒有反駁,鄭重說道:
“我有一計,不但可讓二位擺脫困境,還能將那些個窮追不舍的白蓮教精銳一網打盡,如此東行之路便再無險阻……現在,就看兩位信不信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