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收到了奇效。
身邊,那個捧著刀盯著他脖子的軍正興奮道:
“穩住了!”
老將卻拂須搖頭:
“差得遠……”
“咚!”
忽的,一聲沉悶的震響打斷了他的話語。
“什麼東西?”
他皺起眉頭,正要尋找這巨響來自何處。卻又是一聲悶響,并伴隨著腳下強烈的震動。
便見得一個龐然大物自活尸群中沖天而起。那怪影越過了柵欄,越過了軍陣,越過了老將頭頂招展的大旗。
他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
但見漩渦狀的天幕上,乍起的雷光將此物照得毫發畢現。
詭怪、恐怖而又惡心。
這怪物形似條碩大的蠕蟲,臃腫的“蟲軀”上滿是不規則的凹凸,劍戟狀的紅色剛毛稀疏地破體而出。細細一看,那臃腫的“蟲軀”分明就是許多活尸胡亂“揉捏”而成;“蟲腹”下長短不一、凌亂分布的觸足,盡是人的手腳乃至于頭頸。
而在蟲頭處,倒還“正常”些,只是一個手拿混鐵長棍,壯碩得夸張的男人。
“轟”的一聲。
這怪物著地后,理所應當地濺起一陣煙塵,而后半點不遲疑,徑直撲向了法臺方向。
軍陣中立時一陣慌亂。他們在此舍生忘死的廝殺,不正是為了給后面的法臺作屏障麼?如今那怪物已然越過了他們,眼看就要去破壞法壇,豈不是要白白死在這里?
那軍正更是失了顏色,大叫道:
“糟了!”
老將卻破口大罵:“慌什麼?!爾等只管眼前之敵便是。至于那怪物……”
他掃了眼法臺下那一人一劍,便回過眼來督促麾下,穩定軍心。
“自有人收拾。”
…………
李長安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它拱起了臃腫的身軀,一根根剛毛如同張開的鐵刺,表皮凹凸的褶皺中擠出一張張人臉,正張著嘴噴涂著些粘稠尸漿。
此情景,實在讓人反胃。
道士干脆將目光投注在它的頭部——那名壯碩男子身上。
它的臉仿若因劇痛而扭曲,但仍可看出其身前也是滿臉橫肉,不似良善。
瞧著像是土匪?
但其頭頂燒著戒疤,身上披著僧袍,脖子上圍著念珠,就連手上的長鐵棍也依稀可見“南無阿彌陀佛”字樣。
原是個長得像土匪的和尚。
道士只管細細打量,并不著急動手,但這怪物顯然是個急脾氣,還未靠近,便已然騰身而起,將長長的身軀挺立起來,足足拉到四五層樓高,高舉鐵棍,然后……
轟然壓下。
直將地面作了鼓面,將鐵棍作了銅錘。
“咚!”
敲得山河震動,敲得砂石亂滾,敲得人心膽俱裂。
然而,一截劍鋒卻突如毒蛇悄無聲息竄了出來,只奔它的腦側。
“叮。”
原是鐵棍頭將將收回,擋住了這悄無聲息的一劍。
道士得勢不饒人。
挑、抹、勾、刺、斬,疾風驟雨一般攻出數十劍。
可怪物居然也將鐵棍舞了個水潑不進,道士一番搶攻,只留下幾處皮肉傷。
李長安“咦”了一聲,腳步一踮,便抽身而退,躲過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之后馬不停蹄,再一連退出了十余步。
但那怪物窮追不舍,只身形一漲,便追上了道士。如瘋似魔般舞動鐵棍,漫天棍影便如一蓬鐵雨兜頭潑灑下來。
這下哪里還不明白?
這怪物居然還殘留著生前武藝!
可是。
死人殘留的武藝哪里抵得過李長安劍法通神?
道士只將一柄長劍探入這“鐵潑雨”中,時不時聽得“鏗鏘”作響,便將那漫天棍影盡化作一地泥坑,幾十棍打砸下來,楞是沒傷及他一絲一毫。
那怪物打得惱火,又是高舉鐵棍,奮力砸下。
“哐!”
這次卻是擊打在一塊青石之上,直打得碎石亂射、火星迸起。
但道士早就利索地閃到其身側,長劍一點,直取顱后。
可方抬起劍。
冷不丁悚然一驚。
目光迅疾一瞥。
呵。
原來這怪物不僅武藝沒丟,腦子也還在。
不知何時,那怪物已將自個兒的長軀圍成一圈,根根剛毛立起,而李長安已是自投網羅。
只在下一秒。
怪物身軀圈成的陷阱驟然一收。
“噗呲呲。”
尖利的剛毛捅穿皮肉。
只見著尸水四濺,卻無鮮血橫流。
怪物扭曲的臉上透著些許疑惑。
便聽得。
“太上混元,敕吾之劍。”
它愣了一愣,猛然抬起了頭。
雷云之下,李長安一身道袍迎風鼓蕩,好似一只大鳥騰空而起,冷冽的眸光混著雷光映著劍光,雪亮的劍身上,鮮血繪就的符文紅得好似烈焰燃燒。
“足濟水火,剛勵百煉。”
那怪物嘶吼著奮力舉棍迎上。
然而。
先前擂破堅石尚且不變形的堅韌鐵棍,在附上神咒的劍刃前卻尤嫌不堪一擊,好似刺穿豆腐也似的,連鐵棍帶頭顱一并貫穿。
悲鳴中。
怪物頹然倒地。
李長安拔出劍來,振下腐臭的腦漿血污。
“急急如律令。”
…………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躍下怪物的尸體,左右打量了一下,確認這怪物再無聲息,這才俯身扯下鞋上作廢的“甲馬”。
不得不說,這正一道的東西確實好用。
道士正要收劍歸鞘。
突然間。
腳腕一緊。
他忙不迭低頭看去。
竟然是這怪物的尸體中“長”出了一只手臂,抓住了他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