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才勉強穩住身形。
“山!”
有人驚呼。
“山飛起來了!”
什麼?
李長安猛地抬頭看去,爺山仍在熊熊燃燒,但旁邊的孫山卻已然在震顫與轟隆中,緩緩拔地而起。
騰空中,大片被火熬得通紅的山石滾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堅硬山巖,以及密密麻麻仿若羅網的藤蔓。
“快看!石頭里好像裹著個怪物。”
道士聞言一個靈醒,趕忙仔細打量。
孫山外部的山巖剝落后,暴露出的山體確實有一個抽象的怪獸輪廓,能隱隱瞧出頭尾與爪牙,就好似一個未完成的巨大石雕。
但隨后。
那“石雕”居然活了過來,伸展爪牙,甩動頭尾,將一身的亂石盡數抖落。
便見得。
一頭生著三顆頭顱,背插雙翅的巨大石犼躍上云空!
“好妖魔!”
法臺上,羅玉卿咬牙切齒恨恨罵道,隨即揮動令旗,口中的法咒愈加急促了幾分。
“左揮金星,右擲火鈴……”
令旗指麾,法咒催促下,那云山的旋轉之勢突然加快,連綿不斷地雷暴自云中炸起,連帶激發出無數雷霆兜頭劈向巨犼,犁得亂石崩飛。
但那三頭石犼卻反而逆雷而上。
縱使雷霆一時淹沒云天,卻仍被它一頭撞在云山之上。雖然,無聲也無息,但場中的眾人卻覺得是一聲鐘鼓擂在心頭,眼睜睜看著那接連天地的云山頃刻崩解潰散。
風勢、雨勢、火勢、雷勢,都是驟然一消。整個天地乾坤之中,只剩此魔獨逞兇威。
它振動雙翼,昂首長嘶。
雖只見動作,不聞其聲,卻仍駭得人雙股戰戰、面色煞白。
正在此時。
羅玉卿一聲斷喝:
“太湖龍君!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話音方落。
即可聽得云霄之上,一聲龍吟直透云海。
立時整個云天仿若被煮沸了一般,劇烈翻騰起來。
俄爾。
但見三頭石犼上方的云層里迸出一片璀璨金色,那是一片片黃金鱗片探出雷云,在電光中熠熠生輝。
緊接著。
馬頭、鹿角、獅鬢、蛇軀、鯉鱗、虎掌、鷹爪……一頭五爪金龍身裹風雷,沖出云層,直直壓向那耀武揚威的三頭石犼。
只在眨眼間。
伴隨著巨大的悶響。
金龍與石犼,兩尊龐然大物便狠狠相撞,廝殺作一處。
煙云翻涌、雷光迸濺、亂石崩飛、鱗甲四散。
統統墜入底下的山火之中,好似最好的助燃劑,引得火勢高漲,烘烤得整個天空仿若沸騰的火海。
地上,李長安看得是面皮發麻,一柄三尺青鋒拔出又歸鞘,一連三遭卻只是茫然無措。
這等規模的戰斗,又豈是他一小小野道人能夠摻和的?
一時間,竟有些無事可做,坐等事態發展的荒謬與羞恥感。
也在這時,幾聲痛苦呻吟打斷了他的遐思。
李長安連忙循聲看去,卻是先前向他問話那名府兵,正虛弱地仰躺在泥水里,腰部的污水上浮著一灘觸目驚心的鮮紅。
李長安一個激靈,被接二連三的大場面擾亂的理智終于回來了。
自己該做什麼?這不很明白嗎?
救人!
他趕緊叫醒一個個茫然的士卒,讓將校出來,組織人手救助傷員。
至于那天上纏斗的金龍與石犼,便讓羅玉卿和他的滿天神佛去應付吧。反正小道士我已是竭盡所能,接下來卻是無能為力了。
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無外如是。
…………
天上,金龍、石犼猶自纏斗。
地上,羅玉卿也沒閑著。
雖然天上那位龍君出場聲勢浩大,名頭也頗為響亮,還暫時挽回了場面。但羅玉卿卻從未把寶壓在其身上。
一來是這位在葫蘆里關了八百年,久疏戰陣;二來則是,犼這玩意兒可是以“龍腦”為食的。
在羅玉卿看來,三頭石犼如此兇猛,想必是那尸佛本尊所化。如此一來,壓在手頭的殺手锏也終于可以放出了。
但既然是殺手锏,難免會費些時間準備。讓這龍君出場,不過是讓祂拖住石犼,以免其察覺到危機遠遁。
于是乎。
羅玉卿戴回法冠,整理儀容,這才對著貢桌上的神位,叩首拜道:
“弟子羅玉卿謹稟天尊:今有魔神禍亂一方,弟子道行淺薄,力不能制,故此請借神雷三道,以鎮妖邪、濟萬民。”
語罷,法臺周遭潑灑的風雨忽而溫馴起來,輕煙裊裊匯聚貢桌前方,隱隱幻化出石犼與金龍模樣,其神態動作無不與天上的兩尊龐然大物趨同一致。
接著,羅玉卿取出一枚令牌,提點朱砂,勾畫書符,而后舉著令牌又叩首道:
“一拜玉清大帝,請借神霄雷。”
語罷,但見一道白光直天穹垂下,沒入令牌當中。而在云天之上,云層忽的豁開一個大洞,一道白色雷光浮現其中,那光雖冷冽卻不刺目,但人仰望過去,卻頓生不可直視之感,好似其中蘊含著無盡的威與力。
石犼當然也發現了天上異相,但奈何卻被金龍死死拖住,走脫不得,一怒之下,只是廝殺得更加慘烈。
法臺上,羅玉卿卻是有條無紊,他又取出枚令牌,書符,叩拜。
“二拜好生大帝,請借青宵雷。”
“三拜合景大帝,請借紫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