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格子有些開著,有些蓋得嚴實,還隱隱傳出些響動。
李長安沒來得及細聽。
押送的人就指著一個空格子,臉上似笑非笑。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他豎起一根手指。
“一,是你自己……”
話到半截,道士沒搭理他半分,一個矮身就自個兒鉆了進去。
這人臉上怪笑一僵。
發怒吧,對方挺配合;不發吧,總覺得不得勁兒。不上不下怪不舒服,最后只罵罵咧咧把鐵蓋子一扣,掛上門栓。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層,找旁邊的同伴問道:
“昨天插方墩兒屁股的就是這人吧。”
“是呀,方墩兒還說他會武功吔。”
“會武功?他就是會電光毒龍鉆,也鉆不出來。”
“唉,別說了,這鬼地方陰森森的。”
“快走,快走。”
…………
格子里極其狹窄。
人在里面。
站不起來。
躺不下去。
腳伸不直。
手張不開。
外界的一切聲響和光源都被厚實的巖層與鐵蓋所隔絕。
無光亦無聲中,人的感官拼命的尋找一切刺激。
然而。
只能聽到自己呼吸和心跳漸漸急促。
感到蜷縮的肢體慢慢僵硬與麻脹。
聞到的臭味兒愈加刺鼻,愈加令人作嘔。這氣味兒來自于一個小桶,在這方逼仄的牢籠中,用來做什麼,自然也就不必多說。
李長安終于明白鮑志云是怎麼瘋的。
“……998、999、1000,差不多了。”
黑暗中,道士低聲自言自語。
而后。
“轟。”
火光突兀出現。
一紙黃符靜靜燃燒,照亮這方寸之地,映出石壁上條條陳舊血痕。
道士探手在自己鼻子上輕輕一點,口中吐出兩個字。
“驅神。”
…………
這是李長安斬滅尸佛之后,新獲得的一門變化。可說來威風凜凜,但或因道士自個兒本領不濟,水分頗大。
“神”這含義可大了去,上可囊括“太上老君”等大道化生,下也可指“石敢當”等人的精誠所聚。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接受了人的信愿供奉。
李長安拿到這門變化之后,也在古代世界試驗了一下。
結果是大神不聽調,小神不聽宣,就是土地公公也不大愛搭理他。
只有些弱小的野神以及懵懂沒有形成完整智慧的神明可應他驅遣。譬如劉衛東家中的五畜奶奶和鮑志云的鹽水娘娘,當然她們都不是神祗本尊,只是長期虔誠拜祭下誕生的新神。
而道士現在要做的,則是取個巧,也算活學活用,驅使他隨身的一尊“神”。
鼻神沖龍玉。
但見道士一點之下,他的鼻子居然就從臉上脫離下來,掉在地上一滾,變成了個五厘米高的小人。
形貌、著裝全然都是李長安一般模樣。
或者說,這沖龍玉其實就是李長安本人。
眼下,好似是同一個靈魂操縱著兩副身軀,一個仰望的巨人是自己,一個俯視的小不點也是自己,實在是古怪詭趣得緊。
但維持這種狀態,無時無刻不在消耗法力精神。
所以李長安也不敢磨蹭,趕緊跳上了自己的手指,把自己送到了鐵門的通風口中。
第9章 采石場鬧鬼事件 上
房中黑暗而又死寂,只是偶爾聽得到一點細若游絲的哀鳴,但那聲音轉瞬即逝,總讓人以為是恍惚間的錯覺。
忽的。
一陣仿若老鼠活動的淅淅索索的聲音突兀響起。
接著,在某個鐵蓋的通風口上,鉆出了個拇指大的小東西,身形、面貌宛然如人,正是化身“沖龍玉”的李長安。
道士擱在通風道口,只往外瞅了一眼,就忙不迭縮回了腦袋。
室內少有光線,底下一眼瞄不到底,好似身臨萬丈深淵,幽深空洞,勾著人往下跳。
但李長安明明記得,鐵蓋子離地面也就一米來高,現在看來怎麼這般嚇人?但轉念一想,自個兒眼下才是個五厘米的小豆丁,“一米”與“萬丈”又有什麼區別,跳下去不都得粉身碎骨?
但好在聽到一陣翅膀撲騰,就見著一只大蛾子慢悠悠飛了過去。
李長安心思一動,趕緊讓本體把快要燃盡的符紙塞進通風口里,這蛾子被火光一勾,乖覺地靠了近來。
隨即。
道士縱身一躍,騎在了這蛾子背上,拿它當了個升降機。
就是到了地面,撲了一身鱗粉。李長安也不以為意,笑嘻嘻給蛾子作了個揖。
這建筑面積頗大,對現在的李長安尤是。
但楊三立一幫人震耳的喧鬧聲仿若指路明燈,李長安循著聲音,一路穿過門縫,鉆過鼠洞,爬過窗沿,期間還對幾只不長眼的蟲子報以老拳。
花了不少功夫,總算來到了目的地——楊三立一幫人所在的大廳。
…………
人縮小的時候,世界便無限的放大。
在現在的李長安眼里,大廳成了一片無限寬廣的天地,一切座椅板凳都成了大大小小的山峰,而行走其間的楊三立一伙則都是頂天立地的巨人。
他們吵鬧的聲音好似雷霆,走路的震動就像地震,掀起的浮塵宛若沙暴……在差點被踩成一灘肉泥后,李長安一溜煙兒躲到了墻角。
他終于意識到,在地面上活動實在是太危險了。
道士摩挲著下巴想了想,嘗試著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