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啥子啊?!”
方墩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搞清楚沒有?這是啥子?槍!”
“會武功了不起麼?信不信我……”
突然。
方墩兒持槍的手一緊,話語戛然而止。
他心里一驚,下意識就扣動了扳機,卻駭然驚覺這扳機怎麼也摁不下去,定眼一看,原是對方一只手抓住了槍身,小拇指穿過護環,墊在了扳機后面。
“我說……”
李長安的聲音不緊不慢。
“你離我太近了。”
說罷,方墩兒只覺得手腕一麻,那黑洞洞的槍口已然翻了轉,對準他自己。
哦豁。
完蛋了。
他方欲哭無淚,就聽見對面說道。
“對咯。”
李長安盯著那一撮彩毛,依稀有點兒眼熟。
“你剛才說要喊啥子?”
方墩兒沒著急回答,只稍稍回頭,瞧見了楊三立震驚、絕望而又惡毒的眼神。
他的內心不由仰天長嘆。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啊!
推金山倒玉柱。
“爸爸!”
…………
李長安倒是不在意自己多了這麼一個五顏六色的兒子。
但這把鳥槍,可算是送來了及時雨。
有了它,便不必顧及自個兒的身體狀態,為防止對方逃跑,從而把這兩人的腿給打斷了。
李長安在大廳里尋了個地方歇息,拿槍脅迫兩人把滿地的“保安”們挨個捆住。
而后,又押著兩人穿過走廊,進了石牢房。
石牢還是老樣子,陰暗潮濕。
李大頭躺在門口,一動不動好似一具伏尸。
這貨先前嚇暈了,大廳里這麼大的動靜也沒能把他給驚醒。眼下,正好讓方墩兒兩個順手給綁了,搬到一邊去。
“李先生,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楊三立戰戰兢兢地問道。
李長安咧嘴一笑,就像是先前那個鬼故事里的黃老五一樣,倚在門框上,虛瞇起眼睛。
“你們不是叫這些石格子是‘活棺材’麼?”
槍口沖他們揚了揚。
“開棺撒。”
第12章 朽骨
“我叫錢時中,是綦水下轄某鎮的。洪岱海要在農村推廣紅茅種植基地,我當時就不同意。我是從小聞到藥渣味兒長大的。他姓洪的那個酒是啥子東西,難道我還不清楚?你賣酒我管不著,但要大規模種植茅草就是不行。萬一哪天遭戳破了,這些種了茅草的田土怎麼辦?還好不好種莊稼?但沒想到,他居然找了下面十幾個村的村長、支書,聯名上告讓市里把我罷職了。我氣不過,就想盡辦法找他麻煩。正好,最近有省上的領導要下來視察……我曉得紅茅這個公司手底下不干凈,但我自認為自己有些臉面和人脈,他不敢對我動手,沒想到……”
第一個打開的棺材里,關著的“囚徒”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興許是關押的時間不長,小老頭還有些精神氣。
剛打開蓋子,就“嗷”的一聲躥了出來,騎在了方墩兒身上,抓著那一撮雜毛,對他又抓又打。旁邊的楊三立害怕李長安不悅,居然抓住方墩兒的手不讓他還手,還連累自己也挨了幾下。
但老頭終究是年老體衰,又被關了許久,只靠一股子怒氣支撐,打了幾下就軟綿綿沒了力氣。
李長安看夠了熱鬧,就把他拉開,簡單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
他就同道士一起,冷眼督促兩人繼續“開棺”。
“我叫曹小芳,是綦水本地一個農民。
我生了三個子女,小兒子最聰明、最有出息,也是全家的驕傲。但是我的幺兒失蹤了,十年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警查找不到,我就自己去找。我去找幺兒那些朋友,一個一個挨著問。終于讓我問出來,他之前在本地一個工地上做包工頭,老板拖欠工資,他就帶著工友去鬧,這一鬧,人就不見了……后頭有個姓楊的拿二十萬要我閉嘴。我不僅不干,我還要去北平,去尚訪,我要讓兇手坐牢!但當我剛進了火車站,就讓一群戴著‘特勤’標志的人抓住,他們把押上了一輛有“安源安保”字樣的面包車……”
第二個“囚徒”是個老太太,不曉得她被關了多久,整個人已經被折磨得枯瘦不成人形,手腳都因長期蜷縮僵硬伸展不開,還是楊三立兩人合力將她從格子里拖了出來。饒是如此,她還是嚎叫著,試圖用牙齒去撕咬兩人。
“我叫章潔,是個寵物醫生。有天半夜,有人突然敲門,要讓我出一趟急診。到了地方,我才曉得是要給洪岱海的狗治病。在綦水,做寵物這一行的人都曉得,洪岱海養狗愛狗,花重金買了很多的名貴犬種,條條都當成兒子在養,但是……我把他兒子治死了。他們說我醫術不精,還敢出來招搖撞騙,要把我關起來教育一下……”
第三個“囚徒”是一個中年婦女,從衣著首飾看,平日里生活也頗為矜持優渥,但暗無天日的關押不僅弄臟了她的衣物,也擊潰了她的尊嚴。
剛從“棺材”里出來,她就跪倒在了楊三立的腳邊,一個勁兒地沖他磕頭。
“楊總,我曉得錯了,曉得錯了!”
…………
每打開一格“棺材”,就是掘開一樁罪惡。
楊三立心跳越來越快,動作越來越慢,這當然不是他良心突然發現,而是……他忍不住瞧了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