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陽光悶嗮,心情煩郁,正是拉起一場罵戰消解午后困乏的好時辰。
可今兒卻是一反常態的安生。
劉衛東曉得是玩笑,也不置氣。
“我這幾天都在給我婆娘煮蓮子湯。”
他揚了揚手里的食材,這是他趕早去菜市挑的。一個上午,從菜市提到了警局,又從警局提到了家門口,也不嫌麻煩。
他笑得眉毛都飛了起來。
“敗火!”
三人玩笑幾句,一同上了樓去。
可到了樓層,卻驚訝地發覺,今天不似預想那般和平。
劉衛東家的防盜門大敞開著,門前黑壓壓地聚了一大幫人,相互竊竊私語著,像一團蚊子嗡嗡叫喚。
瞧見三人上來,這嘈雜聲忽而一滯。
李長安眼睛毒,瞧著人群里,某些人正慌忙收起手機。
心里頓時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
三人慌忙搶了進去。
才到門口,心里就是一個咯噔。
只見著,大黃狗爬伏在門口一動不動,只是腹部略有起伏。
再看屋內。
房間里一塌糊涂。
座椅打倒,抽屜、柜子都被翻開,亂七八糟的物件灑了一地。
而鄒萍則躺在這一片狼藉里。
她目光呆滯,對三人的到來沒做出一點反應,像是沒魂的木偶。一張蒼白的臉對著門口,可以瞧見干涸的淚痕與凝固的鼻涕。干瘦的身軀上,條條肋骨暴露在空氣中。
是的。
她身上沒有外衣,或者說被某些人扒得只剩內衣內褲。
唯一能動彈的手臂被反剪在背后銬住,一團抹布塞在嘴里,還用膠帶纏了幾圈。
“萍兒!”
劉衛東的尖叫把道士兩個嚇了個激靈。
袁嘯川趕忙驅散了人群,李長安找來了一條被單,而劉衛東早已經撲了上前,小心拆掉了膠帶與抹布,把鄒萍抱在懷里。
撫著背脊,柔聲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咯,我回來咯。”
許久。
鄒萍呆滯的臉上才有了些許生氣。
她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三人,聲音沙啞得嚇人。
她說:
“出去。”
袁嘯川沒聽清,反倒上去追問:“這是怎麼會……”
話到半截。
“滾出去!”
尖銳中透著歇斯底里。
但袁嘯川這人,從刑警干到交警,全憑一副鐵石心腸加榆木腦袋。
案情沒問出個所以然,哪里肯走。
還是劉衛東哀求地看過來,道士嘆了口氣,把他連拉帶拽給弄了出去。
屋內少了兩人,一時間居然安靜下來。
劉衛東什麼話也沒問,只默默幫妻子穿上衣褲,扶上輪椅,可做完這一切,等來的卻是……
“你也出去。”
劉衛東表情變得苦澀起來,輕輕喚了一聲。
“老婆。”
可就這兩字,居然讓鄒萍臉上一直佯裝的堅強外殼崩潰下來。
“哪個是你老婆?!”她哭喊著,“那些走狗罵我的時候,你不出來喊我‘老婆’;他們扒我衣服的時候,你不出來喊我‘老婆’;那些龜(雜)種拍我的時候,你不出來喊我‘老婆’?!”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烈,甚至抬起手,沖老劉一巴掌打了過來。
劉衛東卻是把眼一閉,居然也不閃躲。
然而。
這一巴掌落在臉上,卻是出乎意料的輕。
劉衛東茫然睜開眼睛,迎上的卻是妻子凄切的面容。淚流干了的眼眶里殷紅殷紅的,仿佛要浸出血來。
“衛東。”
鄒萍哀求著。
“求求你,你先出去嘛,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劉衛東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來,只勾著頭走出門去,把房門掩得剩一條小縫,而后默不作聲坐在了門前。
這一坐就從白天坐到了晚上。
直到……
“老劉。”
袁嘯川嘆了口氣,上來勸慰。
“去吃點東西嘛。”
劉衛東一言不發,只是搖頭。
“我曉得你是擔心鄒萍。”李長安接著再勸,“這樣,我在這兒幫你守著,你先前吃幾口飯。”
劉衛東仍然只是搖頭。
這下袁嘯川有些惱火了。
“你兩口子搞這名堂有啥子用?事情解決不了,莫自己先餓出毛病!”
劉衛東還是木然搖頭。
但這次……
“衛東。”
“啊?”
門外百般勸慰無用,門內一聲呼喚卻讓劉衛東一個激靈,猛地就站了起來。
但興許是坐得太久,他身子一晃,差點栽倒,好在李長安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
可劉衛東哪里顧得上這些,只眼巴巴透過門縫,望著屋里,像是小學生去辦公室找老師,又是期切又是害怕。
“老婆,你喊我?”
“嗯。”
門里面,鄒萍應了一聲。
“你進來嘛,我餓了。”
“好!好!好!”
劉衛東笑出了牙花子,歡喜地推門而入。
“老婆你吃啥子?我給你煮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麻婆豆腐還有蒸蛋!”
“不了。”
鄒萍表現得很是平靜,好似白天的羞憤只是幻夢一場,甚至于給自己換了身衣服,還洗了把臉。
“喝碗稀飯就行了。”
劉衛東哪里會不依,煮了鍋蓮子粥,給鄒萍吃了一碗。
而后,鄒萍又說自己困了,他便趕忙把鄒萍推進了臥室。
這期間,袁嘯川幾番想問話,卻被道士堵了回去,直到劉衛東哄完老婆睡下,又開始收拾起房子,他才終于按耐不住。
“老劉,你是不是有啥子事瞞著我?”
劉衛東一愣,下意識就反駁道:
“沒得。”
末了,生怕袁嘯川不信,又加了句。
“怎麼可能?!”
可惜,他神態實在慌張得很,連李長安都瞞不過去,更別說袁嘯川這個刑偵出身的現任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