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啪!”
“噓!你小聲點。”
“小聲個屁,都這會兒了,我看那兇手壓根就不會來!”
俄爾。
冷清中響起幾聲喧鬧,角落里一面帷幕被扯開,“花閻羅”氣急敗壞鉆了出來。
往年這時。
他已然在燈市上一擲千金,然后逍遙快活去了。
可今兒為了銀子,只得縮在這牢房里,等著魚兒咬鉤。
然而,到了這時辰,估算著燈市都要散場了,兇手卻還沒來,反是自個兒白白喂飽了滿牢的蚊子。
“設伏就設伏,偏偏把地兒放在大牢里,那兇徒又不是傻子,如何肯自投羅網?”
他不停抱怨著。
身邊。
張少楠是弟弟,不好多說;游俠兒和劍客保持著高手風范,只是沉默佇立;道人靜坐養神,懶得搭理。
只有鄭屠子耐不住聒噪,皺眉于他解釋道:
“這乞丐白天襲擊了一個女娃子,雖沒干成什麼事,但一身臭氣也把人家給熏暈了。眾目睽睽之下,許多人都知曉。不把他抓進牢里,豈不更加惹人懷疑?”
“懷疑便懷疑,也比干等著喂蚊子好!”
他消息靈通,哪里會不知道這事?只是心情焦躁,胡亂撒潑罷了。
“我看這事就不靠譜,定是那捕頭借著由頭耍咱們嘞。否則,官府怎麼不多派幾個人來?由得咱們掙這份賞錢?”
“本就是下餌設伏,哪兒能大張旗鼓?”
鄭屠子也是個暴脾氣,看張通仍舊不依不饒,干脆就罵道。
“你要是耐不住盡管離開。那兇徒可是一個人殺散了數百兵馬,就憑你兄弟倆的花拳繡腿,也莫在這兒拖人后腿,白白耽擱了性命。”
張通面色一變。
“你這屠子……”
張少楠趕緊拉住哥哥。
他可曉得這屠子的底細,卻是不好招惹,只是笑道。
“城里的巡檢兵馬盡是些歪瓜裂棗,我兄弟兩條哨棒就能殺他個七進七出。”
他拍著胸脯,大言不慚。
“我看那個兇徒未必有多厲害,不過仗著幻術耍弄他人罷了。只要有所準備,破了她戲法,定教她有來無回!”
“是極。”
張通給兄弟撐起場子,指著角落備好的“秘密武器”。
“童子尿、黑狗血、月事布、香爐灰,別說她一個賣弄戲法的殺人犯,就是龍虎山的天師來了,我兄弟照樣潑他個狗血淋頭。”
這下,馮道人可就坐不住了。
“狂妄!”
他冷哼一聲。
“道法博大精深,豈是你個無賴漢能夠妄議的?”
“喲呵。”
張通嗤笑了一聲,陰陽怪氣說道:
“你的道法可真真厲害,偷起蒸餅來,說偷小的決不偷大的?”
馮道人“騰”地一下就紅了臉。
“那是幻術,是點化……修道人的事情如何能算偷。”
兩兄弟本就只是煩躁,見到道士認真了,正好拿他開刷解悶兒。
嬉皮笑臉問道:
“這麼說,道法比刀劍厲害咯?”
“自然。”
“那用法術的馮道人肯定也比使劍的李道人厲害咯?”
馮道人不好明說,只是抬起鼻孔。
“哼。”
回答不言而喻。
兩兄弟相視嘿嘿一笑,煞有介事問道:
“可我怎麼聽說,李道人是被請進衙門的,某些人卻是被綁進官府。這法術既然厲害,怎麼到了官差面前就不管用了呢?”
馮道人滿臉尷尬。
“我輩行事自有規矩,怎可為了一己之私,濫用術法?”
“哦”
混混兄弟故意拉長了音調。
“那偷……”
“那是點化!點化!”
道人氣急敗壞,正要繼續辯解。
突然。
“閉嘴。”
游俠兒沉聲喝到,目光凜然,指著腳下。
眾人隨之看去。
借著天井滲進的慘淡月光,瞧見一層稀薄的霧氣悄無聲息淹沒了腳面。
來了!
第12章 混戰
牢門四閉。
月光自天井灑下來。
瞧得霧色漸濃。
方才還喧噪不休的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各自貓到角落,遮掩身形,屏氣凝神。
依往昔慣例,無端夜霧濃重之刻,便是兇手殺人之時。
如今霧色已現。
兇手是否已悄然潛近?
又會從何闖入大牢?
門?窗?天井?
或是,穿墻而入?
六對眸子在房間四角不住逡巡。
猶疑之間。
“嘎吱。”
大牢正門緩緩打開。
濃霧彷如泄了閘的水波涌出門去,而在這霧氣迷離中,一席嫣紅長裙悄然浮現。
月色灑然。
自屋外明朗的夜空投下,與霧氣調作一色。
映出來人素色的短衣、輕薄的利劍以及一張猙獰鬼面。
連環殺人狂如期造訪。
…………
既然是伏殺,怎麼可能不設陷阱?
大門處,正上方的房梁上張著大網,張家兄弟拽著繩子,呼吸急促;四角隱蔽里,立著四只小彩旗,馮道人手捏法訣,嘴唇蠕動。
只要一步。
這兇手便會跨入陷阱,插翅難逃。
可是。
直到六人盯得眼球發酸,等得手心冒汗,她就是穩穩立在房門外。
任那月光勾繪出霧氣如沙,繚繞在那既細又薄的劍刃上,攀上纖細的腰肢、素白的衣襟,讓那張惡鬼面具愈加模糊。
腳下卻半步也不曾挪動。
……
馮翀舔了舔發干的嘴唇。
這年輕道人雖然平常竭力裝出個精明的模樣,但幾個老油子早就看出,這是個才出山走江湖的生瓜蛋子。
眼下,獵物遲遲不踏進陷阱,他已是蒙頭蒙腦,全然不知所措。
而這時。
游俠兒卻突然從躲藏處現身,施施然立在堂中,與鬼面女冷眼相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