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四柄襲來的劍刃撞在道士與乞丐的身上,不見兩人血肉橫飛,反倒是對方連人帶劍崩散成幾股煙氣。
而道士長劍所指的霧氣空濛處,卻爆出金鐵交擊之聲。
霧氣抖動。
俄爾。
鬼面女突兀出現,又立時抽身急退。
依舊是那個角落,依舊是無言無語、鬼面對人的冷清模樣,但手中顫鳴不休的細劍,則暴(和諧)露出其人心中恐怕不如外表這般平靜。
……
早就得知兇手身懷異術,李長安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邢捕頭早就言明過,這兇手不僅身手高絕,還擅使障眼法,并能借著霧氣遁形。官府上一次設下重兵伏殺,她就是憑借這般異術,潛入萬眾之中殺死目標,而后從容脫身。
其他兩撥人如何應付,李長安躲在洞里也不大清楚,但他自個兒的辦法麼,就是先前扔出去那個小瓶子。
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臨行前,在網上淘來的一種無香型花露水而已,荒郊野外防備蚊蟲。
在普通人聞來,味道淡薄近乎于無;可在沖龍玉下……道士呵呵一笑,轉身朝著另一個空蕩蕩的角落逼了上去。
……
純粹以劍法論,對于李長安而言,鬼面女并不難應付。
但其身法卻十分難纏,既像霧中的鬼魅,又似水中的游魚,忽來忽往、捉摸不定,迅捷之余還完全違背了物理規律,道士推測應當是結合了某種法術。
要是在開闊處對上,兩人還有得一番糾纏,可眼下是在狹窄逼仄的監牢里……李長安心思一轉,劍勢隨之一變,從快、準、巧變為大開大合,用手中長劍的厚重欺負對方短劍的輕細。
鬼面女也不敢硬碰硬,只讓身法愈加迅捷鬼魅,手中的劍鋒更好似散入霧氣中,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鋒芒罩向道士周身。
李長安也不慌忙,改為雙手持劍,掄起劍來一一拆當。
要是外行人見了,恐怕會認為,是李長安運劍笨拙,在鬼面女的狂攻下疲于應對;但在內行人瞧來,反是道士步步為營,漸漸把鬼面女困在了角落的方寸之間。
“如若沒有意外,十招之內就能將她拿下。”
李長安心中暗忖。
可這鬼面女真有這麼簡單就能拿下麼?
道士習慣性地拿眼角的余光掃視周遭,就這麼一眼,卻讓他差點罵娘。
但見那幫衙役已然從新上好了弦,可只是縮在牢外,卻把奴箭盡數對準了室內,儼然是要圖省事,把纏斗中的兩人一鍋給端了。
無量天尊!就知道當差的皮眼最黑!
李長安趕緊一劍逼退鬼面女,抽身退回乞丐旁邊,偏偏那鬼面女也奸猾得很,早就瞧見了衙役那邊的動靜,緊緊綴著李長安不放。
人身法飄忽,道士也奈她不得,只能聽得一聲。
“放!”
亂箭如雨,潑灑而來。
好在李長安也已騰出一只手,并指作決,往下一按。
“風來!”
剎那間。
長風浩瀚,自屋頂破洞倒灌而入。
當即便將十二支奴矢掃飛,而后毫不停歇,狂笑著、盤旋著,轟然一響,化作巨浪,夾雜著瓦礫、塵埃、蚊蟲,朝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片刻后。
道士收起狂風,只見著牢中霧氣一掃而空,顯出房梁搖搖欲墜,四周一片狼藉。而那幫衙役更是被盛怒之下的李長安卷入風中,從里到外顛倒了幾輪,正堆在墻角凄慘呻吟。
他再回顧監牢。
只見著牢門洞開,哪里還有鬼面女的身影?
第14章 酒神祭
牢門洞開,鬼面女已然不見了蹤影。
跑了?
還是說,又是個障眼法?
李長安不敢怠慢,催動沖龍玉,尋到一絲殘留的香味兒沿著甬道往大門而去。
的確跑了,但蹤跡可尋!
道士神色一動,趕緊拽起旁邊的乞丐。
這人也是奇怪,自打進了大牢,就一副丟了魂兒的模樣,不吵不鬧、不言不語,劍刺過來也不曉得躲。
現在道士把他拉過來,他也乖覺地順著走,丁點兒反抗都沒有,跟被迷了魂、下了咒似的。
眼下時間緊迫,李長安無暇細究,才匆匆帶著他出了牢門。
那邊。
班頭恰巧清醒過來,正趴在地上,身上壓著七八條漢子,顫巍巍指著道士。
“你放走了妖婦……”
道士臉上一黑。
瞥見地上有根熄滅的火把,腳尖挑起來,順勢一腳凌空抽射,運氣不錯,十步開外,正中面門,把這廝剩下的聒噪連帶門牙全砸回了肚皮里。
不再理會,轉身而去。
追擊兇手要緊,這些個鼠輩回頭再來料理。
……
狂風肆虐之后。
門前的廳堂一片狼藉,某些可疑的液體鋪灑滿地,濃烈的腥臭讓道士不住蹙鼻。
稍一環顧。
張家兄弟冒著冷汗萎靡在墻邊喘著粗氣;游俠兒和屠子僵撲在地,生死不知;馮道人倒在地上,緊閉著眼,胸膛劇烈起伏著;至于叫徐展的劍客,瞧見是李長安過來,這才訕訕從墻角藏身處出來,沖著道士尷尬一笑。
道士懶得與他廢話,把乞丐往他那兒一塞,便快步推門而出。
……
門外是個小庭院。
公家的地方光禿禿的,也沒甚麼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