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把對方壓在身下,把臉摁進地里吃土,雙手反剪在背。
做完這一切后,一抬頭,道士一臉懵逼站在他面前。
“道長你看!”薄子瑜興奮到舌頭打顫,“我抓住啦!”
“啥?”
“妖怪!”
“可是……”李長安撓了撓頭,“這位居士是人啊”
噶?
薄子瑜神色驀然一僵。
忙不迭把身下那人的臉扭過來,只一眼,卻是瞪圓了眼睛。
“周淮!”
…………
依舊是糞池。
卻不似先前那般冷清。
數十個收糞人、捕快正聚集于此,忍著惡臭與糞毒,從糞泥中拖拽出一具又一具尸體。
李長安默默看完,轉身走入旁邊一處民居或說臨時監牢。
“如何?”
薄子瑜憤憤回道:“這廝還是一字不曾開口。”
李長安眉頭緊蹙,目光轉向角落。
在那里,文名遠播的士人、周家的長子、“死而復生”的周淮盤腿靜坐、默然無語。
“這廝真不是那妖怪變化成的?”
年輕捕快由自不甘。
李長安搖了搖頭:“他身上沒有妖氣。”
“那這廝可是被妖怪惑了心智。”
“眸中神光清朗,并無被幻惑的跡象。”
“那這狗曰的為何半個屁也不放!”
薄子瑜又急又氣。
他本來拼了性命捉住了“妖怪”,誰想是個周淮。是周淮也就罷了,他被妖怪掠走過,又鬼鬼祟祟地運送尸體,八成就是被俎鬼所指示,多少也該知道俎鬼如今藏身何處。
可沒想到,這廝打被捉住,到稟明府衙遣來差役撈尸,前前后后大半天過去了,愣是半個字兒都沒吐出來過。
“你就算不關心妖怪繼續害人,也該曉得你家滿門都被妖怪所殺。你倒是好,不但不報仇,反倒包庇那妖怪!”
薄子瑜咬牙切齒,噴出的唾沫星子都在冒火,可周淮就是眼皮也沒抬一下。
李長安此時卻搖了搖頭。
“因為我們,不,是我一開始就錯了。”
“昨夜,我只依照往常的經驗,判定妖怪是從外闖入周家,殺人之后,卷尸離開。卻忘了,瀟水有所不同。”
“薄居士。”李長安突然問薄子瑜,“你知道虎姑婆吧。”
“是那冒充婆子吃人的妖怪?”
“正是那妖,卻不是冒充。”道士頓了頓,“虎姑婆本就是婆子變成的。”
到此,他拋下既驚訝又茫然的薄子瑜,轉向角落的周淮。
“糞池中拖出了八具尸體,除了你家親眷,還有兩個左近棲身的乞兒,卻獨獨沒有令尊的尸體。”
“我想你并不是包庇妖怪,而是在包庇你的父親。”
狹小的房間內光線昏暗,在薄子瑜的震驚,周淮的沉默中,李長安慢慢吐露:
“令尊就是俎鬼!”
此言一出。
薄子瑜的震驚無關緊要,一直默然的周淮卻是抬起眼來,笑了笑,再次埋下臉去。
“你這混賬!”
薄子瑜瞧見這幅模樣,又是勃然大怒,一個大步搶上去,揪著他的衣領。
“待乃公先賞你個十七八拳,打你個皮開肉綻,看你說也不說!”
言下之意,就是好話說盡你不聽,只得上刑拷問了。
道士沒理由反對,而薄子瑜也已揚起了拳頭。
“住手!”
卻是昨夜領頭的官差,風傳中邢捕頭的替任者,腆著肚子擺進門來,撞見了薄子瑜的動作,連忙呵斥。
“周郎君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貴人,可是你等賤役能胡亂打罵的?”
薄子瑜氣急。
“班頭……”
好吧,是“班頭”不是“捕頭”,這兩字兒一出口,后面的話不需聽,道士就知道完球了。
果不其然。
這位新捕頭立刻跳了腳,別說拷問,還要將兩人給攆出房去。
至于,薄子瑜口中那些“俎鬼流竄,須臾便有無辜喪命”,他是一概不聽的,想來寧愿死幾個屁民,總好過得罪士林。只是薄子瑜看不清其中厲害,仍舊與他據理力爭。
可嘴巴要能解決所有的事兒,人又何必長一對拳頭呢?
李長安默默活動了幾下手腕,某些時候,難免得使用些非常規的手段。
就在他打算付諸行動之際。
卻瞧見一個陌生的捕快,悄悄走近爭執的兩人,手腕翻轉,竟是多了兩枚短針,迎著道士詫異的目光,嘴唇無聲微動。
“是我。”
李長安:“……”
只好以目光回了一句:請便。
可也在此時。
薄子瑜突然一拍腦門。
“我怎麼給忘了!”
他先是厭惡地瞅了一眼周淮,又轉過來小聲而急促地說道:
“聽聞這廝慣愛談玄論道,家中世代敬奉道教。我等差役問他,他自持身份不屑開口,如果是一位道法精深的有道全真呢?”
這倒是個好法子。
李長安不由點頭。
周淮因著親親相隱的愚孝,不肯吐露俎鬼的藏身之所。可畢竟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他平靜的外表下,真的沒有波瀾麼?
不過。
你們看著我干嘛?
我野道士來著。
道藏目錄都背不全噠。
第28章 青萍真人
有道全真?
李長安自覺,這個詞兒跟自己是沾不上關系的。但好在,瀟水城整好有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道人。
不同于在酒神廟中的繁盛著裝,平日里的水月觀觀主青萍真人衣著簡樸,要不是身后跟著的清秀童子,手里杵著九節杖,全然就是一個尋常串門的老婦人。
新任捕頭老早就迎了出去,恭恭敬敬把老女冠請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