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也打不過你,還不是你說啥就是啥?但眼下這院子里奇怪得緊,瞧來就陰森森的駭人,豈能拿平日耍鬧時吹的牛作真?
于是……
“信!龜孫兒不信。”
“大姐頭這麼厲害,大姐頭的父親一定也厲害,留下的東西肯定更厲害!”
“胖頭可是咱們的兄弟,兄弟有難怎可不救?!”
男孩兒們也很想大聲反駁,但奈何對方的拳頭實在太痛了。
小阿梅哼哧哧了幾聲,放下了拳頭。
“我打頭陣。”
說著,扒住狗洞。
“你們趕緊跟上。”
一探腰就利落地鉆了過去,留下一幫小子們大眼瞪小眼,推脫了好一陣,也沒決定好哪個第二個上。
直到阿梅跑得沒了影兒,第二位“俠士”才被同伴兒們推舉出來,卻是男孩兒里最瘦小的一個。
他磨磨蹭蹭趴在洞口,才伸進半個腦袋。
這時。
庭院里忽的聽得許多走動與言語聲響。
方才的死寂一掃而空,整個宅院霎時間就活了過來。
緊接著。
男仆女婢從院子各處涌了出來,或灑掃庭院,或打理屋舍,儼然又變回了一副正常的豪族后院日常形貌。
而一片忙碌中,卻有個短衣佝僂的老頭慢吞吞踱步進院子,仆役打扮卻又無所事事的模樣。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的扭過頭來,朝著墻根處的狗洞咧嘴一笑。
狗洞外頭的男孩兒們雙腿一夾,頓作鳥獸散。
…………
日暮殘陽夕照。
花巷前頭又來了一隊奇怪的組合。
一個癩頭乞丐領著個年輕的捕快、渾身佩刀的游俠兒以及一個短發的道人。
那乞丐指著前頭的宅院,點頭哈腰:“三位爺,就是這家了。”
他口中的三個“爺”,自然就是李長安、薄子瑜和張易三人。
下午時分,道士見過了三娘子,剛出了貍兒樓,便被這乞丐堵上,說是奉了丐頭的差遣,帶來一條疑似妖怪的消息。
李長安干脆就叫上張易和薄子瑜兩人,讓乞丐領路,一同到了這宅邸當前。
薄子瑜作為地頭蛇,城中各處都門清。
“這家主人姓金,可是城內數一數二的豪奢之家……若真有妖怪。”他搖了搖頭,“麻煩!”
又扭頭問乞丐。
“衙門都沒聽著動靜,爾等如何探聽得這府中蹊蹺?”
“泔水。”
“泔水?”
乞丐撓著發紅的頭皮。
“好叫三位爺曉得,這金家宅子大,仆人多,每日倒出的泔水也多。咱一些個討不著飯的弟兄,便全賴他家的泔水過活。”
“可這兩三天來,他家的泔水卻一日比一日少,昨日里,更是半點沒有。”
“就這樣?”薄子瑜眉頭直蹙。
乞丐嘿嘿著不說話,照著團頭與張二郎的約定,他們只負責提供消息,至于是真是假,還得讓道士們自個兒去查。
李長安明白這一點,取了幾枚銅錢將乞丐打發走,便按劍上前扣門。
有妖無妖,一探便知。
…………
咚。
咚。
嘎吱
扣門不多時,房門打開,迎出一個短衣佝僂的老人。
李長安揖手作禮:
“貧道……”
話沒說完,老人已然瞅著道士腦袋上的短毛:“你是李玄霄!”
道士愕然:“老丈認識我?”
沒等著回答,只瞧見老頭瞪大了眼珠子,忽的就往院子里跑。
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老爺!老爺!撞邪啦!撞邪啦!那李道士上咱家門啦!”
薄子瑜面皮一抽,李長安莫名其妙。
“噗”
卻是游俠兒張易發出聲嗤笑,見著兩人望過來,趕緊整理眉目,恢復了一貫的冷硬神情。
冷眉冷眼解釋道:
“兩位忙著捉妖或許不清楚。只因兩位出現在何處,何處就有妖魔作祟。在街頭傳言里,兩位已成了勾魂使者一般的人物,可用來治小孩兒啼哭。”
李長安:……
……
“李道長、薄班頭,見諒見諒,我那老仆年老昏聵,拿市井上的風言風語作了真。”
金員外連連告罪。
在老人叫喚著跑進院子后,沒多久,這位金員外就急忙迎接了出來。
在道士等人表示了不在意后,他卻是為了聊表歉意,要請三人留下來用一番酒席,道士等人自然一口答應。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這位金員外為人健談,姿態放得也低,讓薄子瑜十分受用,不知不覺就喝得暈頭漲腦,黃湯塞滿了肚皮。
他告了聲罪,出來小解,放完了水,發現李長安立在人家廚房外頭一動不動。
“道長在這兒作甚?”
他嬉笑著湊上去,卻瞧見道士正打量著灶臺前一個燒火丫鬟。
“這丫頭還沒長開吧。”他打著酒隔調笑,“道長好這一口?”
李長安懶得理他,抽劍在院子里砍了一些新鮮樹枝,進了廚房,到灶臺后,拿樹枝換掉了丫鬟手邊的干柴。
薄子瑜見狀嘀咕:“你這個道士好端端作弄人……”
話沒完,只見丫鬟拿起樹枝作了干柴塞進了灶里,用燒火棍搗騰了幾下,接連將樹枝塞了進去,混不顧灶火漸漸熄滅。
薄子瑜愕然:“莫不是個瞎子?”
李長安依舊一言不發,只拿碗舀了些灶灰。
旁邊的案臺上,一個廚子正在和面,道士便拿灶灰換掉了旁邊的面粉,可那廚子竟是直接抓起灶灰揉進了面團里,白生生的案臺頓時黑乎乎一片,廚子卻仍自顧自和面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