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這一幕,少女總算是理智了些,她一咬牙。
“跟我來。”
“去哪兒?”
“我的洞府。”
片刻后。
“你管這玩意兒叫洞府?”
兩人跟前,一棟飛檐斗拱的高樓直上云霄,字面意思的直上云霄,這高度哪里是洞,分明是要把蒼穹捅出一個洞來。
真正的瀟水城不可能有這麼玄幻的建筑物,所以,這棟樓大抵是少女對夢境最后一點掌控。
“要你管!”
少女白眼一翻,奔入樓中。
群妖的嘶鳴咬著屁股攆上來。
李長安無暇多想,緊隨其后。
…………
夢外。
就像被惡狼包圍的羔羊,抵抗似乎只會是無用之功,徒勞刺激獵食者的食欲而已。
堂上。
妖魔的頭頭,那個自言為妖疫幕后元兇的“男子”,暫且稱呼他為郎中吧。他用一種平和而挑剔的目光在人群中來回審視,彷如考究的食客在案板上挑肥揀瘦。
屋外。
濃霧翻卷著,數不盡的妖魔掩藏其中,發出怪異的嚎叫,窺視著屋中生靈,只等一聲令下,便一齊涌入饕餮一場。
人們已被恐懼死死攥住,別說逃跑,就是哭也不敢哭出一聲。
然而,此時的薄子瑜心中卻反倒一片平靜,恍惚且茫然,甚至有一絲絲莫名其妙的滑稽。
他回首四顧。
李長安依然盤坐在法壇旁,雙目緊閉,沉睡未醒。
虞眉依舊寡言少語,可在那張鬼面之下,卻能聽見沉重的喘息聲。
張易還是那副冷峻的神情,有條不紊地扯下袖口包扎虎口,再拔出了另一柄長刀。
而馮翀……
“呵。”
他發出了一聲輕笑,與此情此景格格不入。仿佛不是妖怪包圍了他,而是他一個人包圍了所有妖怪。
非但是屋中眾人,連那郎中饒有興致看過來。
“道長何故發笑?”
在人與妖的齊齊注視之下,馮翀還有閑心收拾起壇上的祖師神牌,才淡然道:
“貧道笑魚兒上鉤,死到臨頭尤不自知。”
而后。
一腳踹翻了法壇。
眾人才詫異地瞧見,那法壇下居然藏著一方兩尺長短的木匣子,拿黃符與稻草結成麻繩緊緊纏住。
“那是?”
郎中眉頭一蹙,從現身伊始一直保持著的平和微笑第一次被打破。
回答他的是……馮翀砍向繩結的法劍。
嗡!
一聲劇烈的蜂鳴,好似鐵錐刺入人的耳膜,讓眾人的心跳頓時慢了半拍。
下一秒。
木匣破裂,一道赤光沖天而起。
與之同時。
李長安睜開了雙眼。
……
不知為何,也許是從那顆被打掉的門牙開始,或者是道士救下了邢捕頭之后,薄子瑜一直對李長安有種莫名的信任。
當他看見李長安睜眼醒來,是喜不自勝的。想來,馮道生解決不了的狀況,李道士總有法子。
可是,馮翀卻拽住了他。
“走。”
薄子瑜大感詫異。
沖你剛才的語氣,咱們不是要反擊了麼?
回頭看來,卻瞧見馮翀持劍的手臂上鮮血淋淋,衣袖破碎如爛絮。
“馮道長你胳膊……”
話沒問出來,便被馮翀急匆匆打斷。
“來不及解釋了,快走!”
招呼著眾人一同往廳堂側門逃去。
堂下的妖魔沒有上來阻攔,但沒有人會為此感到一絲慶幸,因為濃霧中掩藏的妖魔或許更多。
果然。
才到門口。
迎面的是十來張男女老少不一的面孔,它們咧嘴大笑,露出白色的牙齒與紅色的牙床,涎水沿著嘴角橫淌。
時而霧氣翻卷,隱現面孔后面,蚯蚓一樣的長軀。
薄子瑜握緊了佩刀。
他不明白為什麼李道士醒來,放出豪言的馮道士卻反倒急著逃跑?但他卻知道,妖魔當前,容不得猶豫。
他越出人群,奮起死志,揮刀斬妖。
可是……
嗡!
蜂鳴突兀再起。
眼前忽有紅霞漫卷而過。
紅光里仿佛夾著無數細刃,僅僅擦身而過,面皮就隱隱作痛,眼中更是淚水直涌。
薄子瑜不得已閉上眼,再睜開。
刀鋒已然砍中了妖怪,但古怪的是,手里卻空落落的沒個實感。
欸?
薄子瑜茫然無措,就見得這些人面蟲身的妖魔在無聲無息間,忽然爆成十幾團血霧,被驟起的狂風裹挾,化作腥臭血雨,迎面撲打過來,而后一股腦兒涌進房中。
發生了什麼?
薄子瑜一臉污血,不明所以,耳邊有人喊“妖怪死了,快跑”,便被人群裹挾著踉蹌向前。
逃出的一刻,他奮力回望。
廳堂里籠罩著一層濃重的血霧。
郎中嘴唇開闔,似在說些什麼,在他的周遭,妖怪們形貌猙獰,作勢欲撲。
在群妖對面。
李長安起身。
橫劍。
第57章 劍試群妖
正堂像是一個血色漩渦。
把屋外庭院里的濃霧,以及霧中影影綽綽的妖魔,都吸了進去。
一時間。
院子里竟是空了下來,沒了濃霧,也沒了妖魔。
人們不明白外頭的妖怪為何會舍他們不顧,一股腦兒鉆進正堂,但他們卻知道,這是最好的逃命時機。
這當頭。
馮翀卻獨自留下,吞下幾粒丹藥,閉目調息。
不。
還有一人留了下來。
“馮道長。”
薄子瑜滿心疑惑與憤怒。
“為何如此?”
為何要逃跑?為何留下李長安一人獨自面對妖魔。
馮翀睜開眼,深深嘆了口氣。
……
李長安其實不太了解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