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下一輪攢射到來前,縱身一躍,沒入了茫茫夜色。
跑了?
薄子瑜心跳漸平,旋即,又生出惱怒不甘。
“班頭,這屋里還有個妖怪!”
還有?!
薄子瑜趕緊進屋,瞧見四五個手下舉著火把圍在角落,里頭蜷縮這一團暗紅色的“東西”。
有衙役大喊:
“班頭,快!就是這妖……”
沒等他吼完,薄子瑜已然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扇他后腦勺上。
“瞎了眼啦?”
這哪是什麼妖怪?不過是個被剝光衣物,被折磨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的倒霉蛋而已。
“你是何人?”
角落里的倒霉蛋只是發抖,并不回答。
薄子瑜哪兒有閑心和他磨蹭,當即上去揪住倒霉蛋的頭發,把臉扯出膝蓋窩,拽到火光下一瞧。
欸?
王六指。
第64章 轉機
李長安趕到時。
已是翌日清晨。
小城還未蘇醒,院子外卻已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大幫子圍觀群眾,其中少有婦孺,多是些精悍的漢子,還隱隱分成許多小團體,相互戒備,都探頭探腦向院子里張望。
見了李長安咋呼一陣,便爭先恐后向他圍了過來。
那熱情勁兒,跟粉絲追星似的。
可惜,這些家伙不是道士的粉絲,而是所謂的“獵妖人”,這般熱情,全為從道士嘴里掏出點兒妖怪的消息。
這狀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李長安早有經驗,當下按住長劍,換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凜冽眸光逼視,刺得人叢讓開一條通道。
院子里,薄子瑜等待多時。
跳過了多余的客套寒暄。
當即引道士四下查看,順道介紹案情始末。
從王六指鬧出烏龍,到從丑娃子嘴中問出蹊蹺,再到圍捕不果走了妖魔。
各中詳細,一一道來。
并不復雜,道士很快就心中有數,只是……
“他又是個什麼狀況?”
道士問的是王六指。
這個貓妖爪下余生的倒霉蛋兒,依舊蜷縮在屋角,依舊是不著片縷,渾身盡是泥、汗、血混成的污垢,污垢下則是遍布全身的淤青與抓傷。
傷口不深,已然結痂。
只是一條條細長疤痕密密麻麻、縱(和諧)橫交錯,瞧得人心頭惡寒。
前些日子才見他夸功游街、意氣風發,這麼一轉眼,就成了這副德行?
可薄子瑜也是撓頭。
“打我等發現他時,他就是這副癡呆模樣,問他不曾吭聲,碰他也沒個反應,可要把他帶出屋子,他就會拼命掙扎。我擔心他被種下了什麼妖術,也沒敢輕易處置。”
李長安上前檢查,果然如同所說,任憑擺弄,沒有絲毫反應,像個蜷縮著的尸體。
又提著他往屋外走。
果然。
才到門口,王六指的面孔頓時扭曲,雖依舊咬牙不吱聲,卻發了狂似的,拼命撲騰掙扎起來,仿佛門外是什麼深淵地獄。
但李道士可沒他那些個同僚那般“溫柔”,拎著這百十斤的大漢,就像拎著個小雞仔,硬把他提出門去。
沒想。
到了院子。
他的掙扎卻反而停了下來,直楞楞看著青天,臉上的扭曲一點點平復,眼睛漸漸濕潤,嘴角漸漸顫抖。
最后,“哇”一聲,撲向了身邊的道士。
道士可機敏得很,閃身讓他撲了空。
他倒也不挑人,一扭頭,就抱上了薄子瑜的大腿,“嗚哇哇”大聲嚎哭著,還直往人褲子上抹鼻涕。
“放開!放開!”
薄子瑜臉都青了,可這廝就像第一次上幼兒園的小娃子,抱緊了褲腿,死活不松手。
氣得薄子瑜提起刀鞘,劈頭就打,一連好幾下,直把這廝拍到地上撅著,才終于老實下來。
……
片刻后。
薄子瑜一邊用抹布擦著褲腿上的鼻涕,一邊黑著臉問:
“在屋里為何不吭聲?”
王六指眼角垂淚。
“它不讓我出聲,一張口就撓我,痛得話都叫不出來。”
“又為何不出屋?”
王六指嚎啕大哭。
“它不讓我出門,一出門就……”
已然打起擺子,泣不成聲。
好嘛,算是搞清楚了。
“原來是被母貓當做耗子,好好耍弄了一番。方才在屋里悶聲不動,不會是學耗子裝死吧?”
說完,瞧見道士面露不解,薄子瑜拍了拍腦門,解釋道:
“這婦人變作的是個人身貓臉的妖怪。”
貓妖?
李長安稍稍一愣,隨口笑道。
“它不會還有個老鼠兒子吧。”
薄子瑜訝然,奇怪道士是怎麼知道的。
“是有個兒子,長得也確實像老鼠。”他踢了一腳地上傻笑著的王六指,“還被這廝當作耗子精給逮了。”
這話出來,卻輪到李長安懵圈了,他試探問道:
“孤兒寡母?”
捕快點頭。
“開了家面攤?”
捕快又點了點頭。
簡短問答,一一言中,李長安漸漸張大了眼睛。
思緒里某個念頭左突右撞,好似要一舉頂翻迷霧。
是了!是了!
這條街巷,這個小院,這家人,不就是在阿梅夢中遇見的那對貓母鼠子麼?!
怪不得一進這院子,便感到一絲隱約的熟悉。
原來此間發生之事竟于夢中相合!
“道長,可是有所發現?”薄子瑜察覺了李長安神色變幻。
道士正要張口,可話語卻在喉間凝住。
不對。
小阿梅的夢境本就是基于瀟水城構建的,夢里出現這家人也是正常。
兒子長得像老鼠,所以被阿梅想象成鼠妖,母親則順帶想象成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