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下少了支撐,跪倒在積水里。
照面短短一瞬,走尸已被李長安毆得不成形狀,但它卻搖搖晃晃還要起身掙扎。
李長安可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扭身,居高臨下,一拳朝它后心摜下去!
噗!
輕微悶響。
拳頭竟是穿胸而過,如同破開一團敗絮。
但道士面上卻不見欣喜。
就算一團爛肉都該包著骨頭,何況一具走尸?
他直覺不對。
當即就要抽出手臂。
可此時,那走尸胸腔之內似乎生長出什麼東西,緊緊纏住了衣袖。
李長安非但沒有拔出手來,反是帶著走尸離地而起,猛不防貼近眼前。
一股子濃烈霉臭混雜著淡淡尸氣涌入鼻端。
道士冷不丁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同時。
走尸另一只完好的手爪趁機揮咬上來,道士只得急急抬手攥住。走尸力氣比預想中更大,兩者一時僵持不下。
更要命的是,走尸被李長安廢掉那只手臂,先前只像條死蛇軟軟掛在肩膀,這一刻卻驀地活了過來,忽的昂起“蛇首”,無聲而迅捷地暴漲身軀纏住道士腰腹。
而后。
狠狠一勒!
猝不及防,李長安被擠壓得咳出了一口苦水。
手上稍稍一松,那只鬼爪便趁機往他脖頸鉆過來,幸虧道士很快反應過來,再度用力攥住,否則,被抓得稀爛的就不是身上雨衣,而是自己的脖子了。
可沒等他松下一口氣。
“咔。”
昏慘慘的老屋里,一人一尸相持間,忽有一聲干涉磨響。
那是僵硬骨節轉動的聲音。
這聲音近在咫尺。
咔!
咔!
咔咔!
就在李長安眼前,走尸那顆背對自己被雨水濕透的腦袋一點一點轉了過來。
這張臉孔中央,還留著道士拳頭砸出的凹陷,五官盡數散開,嘴巴歪斜到屬于耳根的地方,嘴角撕裂,牙床錯位外露,牙齒歪歪扭扭鑲嵌其間。
這樣一張怪異臉孔,或許光聽描述,只讓人覺得滑稽。
可當它與你臉貼著臉,張開大口咬向你的鼻子時,卻唯令人毛骨悚然!
而李長安面對的不僅僅是恐怖不恐怖的問題,還是要不要命的問題。
那走尸的頭顱左右晃了晃,突然便甩了過來,“滑稽”的尸口猛然一合,牙齒嘎吱吱咀嚼作響。
可一兩秒后。
它茫然松口,嘴里滴出幾點尸水,散落幾縷布料而已。
再看它懷中,除了一件雨衣,空空如也。
原來千鈞一發之際。
李長安拼盡全力掙開一點束縛。
然后整個人往后一縮。
金蟬脫殼。
滑出了寬松的雨衣。
而現在。
嘩!
左腳狠狠踏入積水,掀起水花向后飛濺。
人已借著這腳蹬地。
騰身飛旋。
吸飽水的布料在空中“啪”一聲震響。
雨靴跟部已然重重砸在走尸身上。
轟!
走尸便再度橫飛出去。
翻滾著犁開一路冷水,砸進角落的昏暗深處,“哐當當”不曉得撞碎了多少物件。
這一次。
李長安沒再急著追擊。
他抬起手。
細細觀察。
曾貫穿走尸胸膛的右手臂沒什麼異樣,但唯有手套上,沾上了一些好似菌絲一樣的白色絲狀物,它們翹立著,不住倦曲扭動,也不曉得是風吹動的,還是,它們本來就是活物。
李長安揭下手套,遙遙扔向老屋角落,走尸飛入的昏暗中。
沒等落地,猛然,那昏暗中竄起個模糊的東西一下叼住。
片刻沉寂后。
隨著腳下水面泛開的漣漪,一種讓人惡寒的咀嚼聲點點擴散。
隨即。
一個勉強維持著人形的輪廓在昏暗中緩緩立起。
動作、姿勢十分怪異。
好似一個提線木偶。
控制行動的,不是關節、肌肉,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比如……菌絲?
李長安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暗道棘手了。
對面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又該如何斬除呢?
思索間。
幾束光亮晃進老屋,隨后,就是一通凌亂的腳步聲與吵嚷。
李長安眼角余光一掃。
原是邵教授他們終于想起要來幫忙,正扯著嗓子亂嚎給自個兒壯膽。
奈何剛到門口,幾束手電照出走尸恐怖形貌,那點兒吹大的膽子頓時泄了氣兒,聲一啞,臉一白,逡巡在門口不敢進來。
李長安本也沒指望他們,只死死盯住走尸,頭也不回。
“給我個家伙。”
身后亂七八糟應了幾聲,胡亂拋進來一堆東西,榔頭、鏟子、頂門棍、扁擔、菜刀……還特麼有一罐兒防狼噴霧。
道士目光稍稍挪動。
對面。
那走尸立時咬緊時機。
忽一揮手。
那手臂竟暴漲出數米來,五根尖銳指爪如鋼勾,橫掃而來。
道士立馬一個矮身,尸爪便從頭頂將將掃過。
“小心!”
不知是誰又發出聲尖叫,然而,無需提醒,道士已然窺見,另一個方向,又有一只尸爪暗悄悄襲來。
要趁道士觸不及防又立足未穩之際,將他開膛破肚。
然而。
李道人慣于廝殺,哪里會被這點兒微末伎倆暗算?
他干脆放棄了重心,就勢一倒,滾入積水里。
不僅躲過了“暗箭”,手上還多了一柄沉墜墜的菜刀。
并指作劍訣劃過刃口。
黑暗中頓時生出盈盈青光。
旋即。
并不起身,貓著腰,順著走尸雙臂下的空當,迅捷一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