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歸程艱難且危險。
霉菌肆意生長,斑斕的菌絲幾乎淹沒了村子,李長安不止一次看見,來不及逃走的老鼠、鳥雀被菌絲裹纏,不消片刻就化成干尸。
他只得借著“甲馬”挑沒被淹沒的屋脊飛縱,偶爾,還得動用僅剩的靈符燒開落腳之地。
當他終于回歸。
房梁燃燒的大火已被雨水澆滅,留給他的,是地上完好的“符圈”以及旁邊幸存的一籮筐燃燒瓶。
他祭起沖龍玉,追蹤眾人遺留的氣味兒時,卻發現一股子女士洗發水的氣味兒摻雜其間。
…………
時間回到現在。
隧道口。
李長安劈頭就問:
“蕭疏呢?”
眾人劫后余生的欣喜頓時一沮,在加上易寶華失魂落魄的模樣,李長安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我知道了。”
他嘆了一口氣。
“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咱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王忠民第一時間附和,他是一秒鐘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下去了,可當他踏入隧道,卻被李長安給揪了回去。
“這邊走不了,外面堵著更狠的!”
王忠民茫然。
可是里面剛脫困的那位不是最狠的麼?
李長安當然知道。
他冒險沖下溶洞,是為了救人,又不是為了送死,當然是有所計劃的。
但現在沒有廢話的時間。
“跟我來。”
反倒朝著溶洞深處而去。
…………
當眾人回到暗河邊上。
對岸的村莊已被一層朦朧的白光籠罩,迷離中,可以瞧見許多衣飾華麗的男女正向著空中身披光輝的神靈伏地叩拜。虔誠的誦詠聲裊裊傳來,聽不真切內容,但只覺分外悅耳,且附著陣陣香甜的氣息,直讓人熏熏欲醉,想要……
“醒來!”
邵教授悚然一驚。
再看村莊,哪有什麼男女,只是一團團霉菌粘合成的人形;哪兒有什麼神靈,白光深處,只是密密麻麻翻涌的“線蟲”。
而鼻中香甜的氣息也變得惡臭無比。
他恍惚想起李長安提起過。
尸氣。
忍不住干嘔幾下,不敢再看,連忙轉過頭——來時的地方,在淡淡白光的映照下泛著斑斕的色彩。他懷疑自己被熏花了眼,揉了把臉,仔細看過去,原來斑斕之下,是密集的霉菌!
他大抵明白,李長安口中“更狠的”是什麼東西了。
面色霎時慘淡,喃喃自語:
“完了,完了。”
前有狼,后有虎。可不是自蹈死地,陷入絕境了麼!
“不!”
李長安突然開口。
“我們還有一條生路!”
他指著腳邊奔流的暗河。
眾人目瞪口呆。
…………
幸運的是,“霉菌”或者說這些看起來像霉菌的玩意兒并不會隨著水流蔓延,給了考古隊最后的逃生機會。
李長安解下背在身上帶下溶洞的物件:一捆繩索以及一個大包裹。
他先把包裹塞進曾廣文懷里。
“拿穩了。”
然后一邊拿繩索讓大伙兒從腰部系結實,一邊解釋道:
“還記得阿支的傳說麼?他是怎麼到達山神的居所的?一條干旱時的隧道,也就是咱們腳邊這條暗河。”
乍一聽,道理是說得通。傳說中,阿支怎麼進來,咱們就怎麼出去。
可一沒皮劃艇,二沒救生衣,三沒勘探過線路,還要在如此湍急、黑暗的河道里玩暗河漂流,這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邵教授頭皮發麻:“等等……”
“等不了。”
李長安指著岸邊的村莊,光芒在迅速擴張,將一個又一個跪拜的人形吞沒;又指向身后,斑斕快速蔓延,幾乎要鉆到腳邊。
“可是……”王忠民口干舌燥,“我不會游泳!”
李長安把幾張黃符挨個拍進他們衣領里。
“捂緊了。水靈符,避水的。”
“可是水流這麼急。”曾廣文滿頭大汗,“就算能出去,人也早就撞散架啦。”
李長安又掏出幾張靈符。
“木靈符,護身的。”
“可是……”
“別廢話了!”
道士搶回包裹,一腳蹬過去。
他便在高亢的慘叫中“噗通”滾入激流。
隨后,彼此相連的繩索又將易寶華、王忠民、邵教授一個接著一個拉下暗河,最后剩下李長安。
他奮力將帶來的包裹高高拋起,而后任由繩索將自己也拉入暗河。
墜入激流的一剎那。
耀目而濃郁的白光填塞視野,隱隱可見許多曼妙身姿在光中翩翩起舞,彷如那光中藏著一個美妙國度,已然敞開門戶,歡迎凡人拋卻世間疾苦,入住其中。
道士在水里支起脖子,大笑謾罵:
“呸!”
“妖孽!”
“裝神弄鬼。”
“誰不曉得你那幻影下頭就一堆發霉的人骨頭!”
毫不客氣報以中指。
與之同時。
拋起的包裹下墜,外邊布皮松落露出真容,原是一堆綁在一起的燃燒瓶和黃紙符。
道士的笑聲在洞中回蕩。
“急急如律令!”
霎時。
紙符點燃油瓶,油瓶又引爆尸氣。
轟!!!
白光被火光吞沒。
爆炸聲搖動山腹,碎石“撲簌簌”亂墜。
李長安眼前一暗。
被激流卷入暗河深處。
第20章 收尾
就像被沖進了抽水馬桶。
漫長且暗無天日的搖晃、沖撞、旋轉之后,山腳出水口,李長安等人被吐進一口子大水潭。
曾廣文這貨雖是半個睜眼瞎,但出乎意料的好水性和抗暈。
合力把其他人拽上岸后。
李長安癱在地上好一陣迷糊,他卻還精神抖擻,滿臉驚奇,兩手在身上亂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