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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著街面的阮府大門外。
性真和尚被阮家人逮著千恩萬謝。
接著冷巷的偏院小門處。
玄霄道士被亂棍叉出了門檻。
他倒也沒生氣,反而覺得這事滑稽又古怪。你說是騙子騙傻子吧,偏偏那傻子看起來卻是故意受騙。
李長安懶得深究,只可惜忙活了半天,一個銅板的辛苦費都沒有。
正尋思著接下里該怎麼搞錢。
巷子前方突兀一陣凌亂腳步,一幫子大漢神色不善迎面而來。
道士轉頭就走。
可一回頭,同樣堵著幾條壯漢。
他們把李長安堵在了巷子中央,一個個膘肥體壯、氣勢洶洶,可惜肚皮里響著此起彼伏的蛙唱,實在教人敬畏不起來。
李長安明知故問。
“諸位施主有何貴干?”
漢子里走出個領頭的。
晃蕩著兩條花臂膀到了道士跟前。
兩只吊梢眼對著道士上下打量一陣。
忽然冷哼。
“道士其實是鬼吧?”
第8章 奉公敲詐遵命偷錢
小巷里。
“道士是鬼?”
“對。”
“新來的?沒人教你規矩?!”
“新死不久,當然不如諸位作鬼熟練?”
道士這句話似豆腐團里夾著根魚刺,嚼起來不咸不淡,吞下去卻得卡住嗓子眼。
但這一幫漢子或說“宅神”們聽了,面面相覷一陣,竟都嘻嘻怪笑起來,領頭的吊梢眼笑得尤為張揚,敞開的衣襟下,兩坨胸大肌一通亂抖。
他盯著李長安:
“你這道士,莫不是以為我等兄弟是那侵入人家討食香燭剩飯的地痞癟三?”
“瞪大你的鬼眼瞧清楚咯。”
他撈開衣襟,坦露出肚皮上一團刺青,巴掌大小,呈印章模樣。
“俺乃城隍府喧騰司轄下鬼吏,文殊坊喧騰鬼鬼頭賽孟嘗曹七是也……呱”
“……”
“呱呱呱呱。”
一時間,陣陣蛙鳴在漢子們肚皮里此起彼伏,小小的偏巷仿佛變作了夏夜里的池塘。
曹七臉皮一抽,一對吊梢眼瞪起來:
“你這道人好不曉事,既然見了城隍印章,還不快快解了開法術。”
李長安笑著點頭,手上假意掐了個法訣,仔細觀察起那團刺青,可以看出“余杭城隍”的字樣,上面還繚繞著一團清靈之氣,細細感知,還真是道士所熟悉的香火神力。
本地的城隍得了失心瘋麼?怎麼找這麼一批流氓混混做事?
再說,聽過速報司、糾察司、陰陽司,喧騰司又是什麼鬼東西?
李長安萬分不解,直接開口詢問。
那曹三也一點不遮掩,帶著種“鄉下鬼沒見過城里市面”的迷之優越感如實相告。
原來這喧騰司是本地獨有,專門設來懲治怠慢鬼神之家,而方法就同曹三所做,鬧得人家犬不寧,直到人低頭服軟、誠心悔過為止。
而阮家開出的一百兩銀子,不是為了驅鬼,是為了找中間人牽頭講和。
這都什麼破事兒啊?!
李長安哭笑不得,念出一聲“散”,讓漢子們嘔出煙團,便懶得廢話,拱手告辭。
可沒邁出兩步,就被幾個漢子眼神不善堵住去路。
“且慢。”
那幾壇子摻了料的酒水多半進了曹七的肚皮,他一張嘴,就跟小火車似的,“突突”往外冒煙兒。
“你這道人——嘔——手段不賴,為人也爽利,算條好漢!看你莽撞摻和進阮家的事兒,莫非是著急用錢?”
“居士還做放貸的營生?”
“你有婆娘子女麼?”
“貧道是出家人。”
“你有田產房屋麼?”
“四海為家,一無所有。”
“那誰肯借錢于你?!”
曹七沒好氣呸出最后幾絲煙氣。
“我給你指條明路,城北眾妙坊的癩頭劉正在招人,與我這喧騰鬼一般,也是城隍廟下頭的正經營生。但不像我等兄弟的活計費時費力,是個短時間內容易掙錢的好買賣。你去了,只管報上我賽孟嘗的名頭,保管能被收錄門下。”
說罷,湊上來嗅了嗅,皺眉:
“瞧你這一身寒磣,從哪個紙灰堆里扒拉出來的?叫人見了,豈不笑我曹七慢待了好漢,壞了我賽孟嘗的名頭。”
他便掏出一角銀錢,塞進李長安手里。
“這兩銀子拿去使喚,置辦一身正經行頭。”
說完,揮手讓手下人讓開道路。
“不必多謝,事不宜遲,快去快去!”
李長安還能說什麼呢?
拱手言謝,必有后報。
…………
穿越了許多次。
李長安也設想過,自己在古代該怎麼發家致富。
燒玻璃、造肥皂、賣火鍋等等,可不管哪一樣,一是需要本錢,二是需要時間,可偏偏李長安兩樣都沒有。
反倒是做懸賞花紅,或是驅邪治鬼,這些個賣力賣命的活兒更合時宜一些。
但不曉得是人生地不熟,還是余杭地界上太過平和,他晃蕩了半天,愣是沒打聽到一單能做的買賣。
思來想去,決定照曹七的指點去碰碰運氣。
…………
眾妙坊緊鄰著運河,是南北貨物的集散地之一。
地面上龍蛇混雜,種種商鋪、工坊、倉庫、邸店、勾欄、民居線團似的糾纏在一起。
李長安一頭闖進來,像進了迷宮的老鼠,瘟頭瘟腦晃了半天,也沒撞出個方向。
拿癩頭劉的名字問人,或是得到一記白眼,或是警惕地反問,甚至有個妝容妖冶的男人把他當街拉扯住:
“喲,好挺翹的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