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只是笑呵呵的看著我爸,也不反駁,然后悻悻然的把蒲扇放下。可是沒多久,他又會下意識的扇幾下。我爸最后也就懶得說他了,只認為他是老了,習慣了扇扇子。我估計我爸知道爺爺他老人家喜歡這把蒲扇,所以就隨給爺爺陪葬了。
但是這件事我還不確定,要問了我爸才知道。可我爸已經下地干活去了,我還要陪著陳先生去找村支書,所以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一下。
可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如果爺爺留給我的東西真的是這把蒲扇,那麼這把蒲扇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呢?我以前又不是沒有玩過這把蒲扇,上中學的時候懂事了些,還會拿著蒲扇給爺爺扇風,然而我并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可如果不是留下的這把蒲扇,那又會是什麼呢?如果是,這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扇里,到底又有什麼樣的秘密呢?而這個秘密又怎麼會惹得那個駝背的人覬覦呢?
小娃娃,你在想啥子?陳先生開口問我。
我和陳先生正在去村支書家的路上,我打個哈欠說,我在想我爺爺到底給我留了啥?
那你想到沒?陳先生又問。
我搖頭講,屋子里的東西就那麼點兒,找高了(找遍了的意思)都沒找到有麼子特別的東西。
陳先生講,沒得事,可能根本就沒給你留麼子東西,是那個人分析錯咯。
我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我現在也不肯定我爺爺到底給我留沒留東西。他第一次回來替我扇風的動作到底是以前的習慣使然,還是給我傳遞了什麼特殊的信息,這一點,怕是只有他老人家自己才知道。
怪只怪我自己膽小,第二次看見爺爺從墳里冒出個頭的時候就嚇暈了過去,否則當時爺爺要是有什麼話要交代我,我肯定就能知道了。
莫名的,我現在居然有一種爺爺再回來一次的荒謬想法。如果我爺爺再回來,我想我一定不會再害怕了。而是會將我所有的疑問全部問出來,讓他老人家替我答疑解惑。但是我曉得,我爺爺不可能再回來咯,永遠都不會回來咯。
不曉得是不是陳先生發現了我情緒有些低落,他問我,小娃娃,又想你爺爺咯?
我點頭,沒有講話。
陳先生繼續講,他那麼出來黑你,你都會想他,你和你爺爺感情很好啊。
確實,我和我爺爺的感情確實很好。雖然我和爸媽生活在一起,但是很小的時候,爸媽就要經常下地干活,家里面只剩下我和爺爺,晚上也是爺爺陪著我睡覺。夏天熱了替我扇風,冬天冷了替我蓋被子,我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比和爸媽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可以說,我幾乎算是爺爺一手帶大的。這樣的感情,能不深嗎?再說了,他爬出墳回來,又不是為了害我,而是為了保護我,我卻還被嚇暈了過去,說實話,我的心里很是愧疚和自責。
這些話我沒有對陳先生講,只是簡單的點點頭,算是回應了陳先生的話。
村支書的家在村子中部的一處山坳里,這里是王家村的根本所在,宗祠也在這里,村子里有聲望的老人也幾乎都住在這里,屋子挨著屋子,很是聚集熱鬧。我小時候還來這里玩過,但是并不是很合群,所以來了幾次之后也就失去了興趣,反而是愿意待在家里聽爺爺講些神話故事。
家家戶戶的院門都緊閉著,應該都下地去收苞谷了,即便是有些留在家里干農活的婦人,見到我和陳先生來以后,也是馬上關上了院門,我知道,他們這是在忌諱我。
說實話,我心里多少有些難受,畢竟以前是一個村子里的人,沒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我再看陳先生,他卻是一臉風輕云淡的樣子,就好像對這種遭白眼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講,小娃娃,沒得什麼不好受滴,這種事情見多咯,你也就習慣咯。再講咯,他們給你翻白眼,你身上又不會少幾塊肉,在乎啷個多搞麼子?
不得不講,陳先生講得很有道理。這就和平常大家說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是一個感覺。只不過陳先生講話比較糙,說不出這種文藝范兒罷了。
敲了敲村支書家的院門,屋里很快就有了回應。還好,沒有撲空,他在家。
王青松打開院門后,看到是我們來,笑呵呵的把我們迎了進去。沒有像外面的那些人給我們翻白眼,這讓我覺得村支書的覺悟就是高。
進院子的瞬間,我渾身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感覺哪里不對勁,我邊走邊在院子里找了找,發現不遠處有一只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仔在覓食。
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來自其中的一只正在啄食的小雞仔。
因為它一邊在機械般的啄食一邊在斜著眼睛看我,而它看我的眼神,就和“王二狗”拿磚刀要砍我時候的那種眼神,一模一樣!